事实证明了这些文武百官对整个京城的掌控能力有多深。

    当天下午,就有两个文官结伴而来,本打算进门询问,直接被成敬拦在外头。

    看过诏书的内容后,两人面色痴呆,下意识质疑成敬在弄虚作假,可又想到朱祁镇近日以来的表现,连续刷新皇帝这个职业的下限,又觉得诏书大概是真的了。

    两人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宛如孤魂野鬼,连轿子都不坐了,失魂落魄的沿着街边走去。

    他们算是第一波吃螃蟹的人。

    看到过他们的表现,那些原本还能按耐住的权贵、文武,都有点绷不住了。

    在少数人的鼓动之下,于谦很快便收到消息,赶紧骑着战马来到郕王府,身边还跟着石亨。

    两人确实有着生死之仇,若是出了京城,指不定其中一个就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路边。

    但如今,俩人的立场也确实是绑定在了一块,其他地方暂且不提,至少在这京城内,他们算是形影不离了。

    石亨,也能压得住内心的怨恨,与于谦通力合作。

    后者为的是保卫京师,捍卫大明。

    至于前者的目的就要复杂的多,不过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为了向上爬罢了。

    大明死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多的吃到更多的红利。

    对待这两位,成敬态度就要好不少。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石亨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怕是快要成为陛下面前的红人了。

    原先在小会上动手打他,也是关系比较亲密的一种证明。

    小会上能打的武将可不少!其中有的真动起手来,石亨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陛下可选择的人可不少,最后选择了石亨,自然有其道理。

    而后者就更不用说了。

    于谦如今的权力,大部分都来自于朱钰对他堪称毫无保留的信任。

    两者间的关系,就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堪称是生死与共。

    朱钰失去了于谦,很快就会被架空,成为傀儡皇帝,变成大臣们的提线木偶,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于谦就更不用说了,若是失去了朱钰给予他无条件的信任,今日他有多辉煌璀璨,明日他死在臭水沟里的模样就有多狼狈!

    成敬同样是朱钰身边人,三人都算是一个利益集团的成员,自然要更亲密些。

    亲自迎接出门,讲大概的事情,还有陛下对这件事情的态度,都小声说了说。

    于谦神色凝重,看过诏书上的内容,嘴唇变得煞白。

    这些日子以来,逐渐挺直的腰杆,宛如肩膀上被压上了无形的巨石,慢慢的一点一点弯了下去。

    整个人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石亨看过,同样是胆战心惊,瞳孔地震。

    “还好当今陛下是郕王!”

    “真要是这位……我老石怕是连大牢都出不来,更别提如今的风光,别想着往上爬了,不如趁早洗洗睡吧……”

    石亨是个不折不扣的枭雄,有着真小人的一面。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看得更清楚,凭借着一封诏书,就对朱祁镇有了较为深刻的了解。

    事实上他的想法也确实没错。

    历史上,石亨帮助朱祁镇夺回皇位,亲自参与了夺门之变,立下汗马功劳。

    可结果呢?

    于谦和一众能臣干将刚被清算,立马就轮到了他。

    最后也是一个死于非命的结果。

    于谦颤抖着手,牢牢抓住成敬伸过来接过诏书的双手。

    “陛下这是想要……想要让这份诏书的内容,人尽皆知?!”

    成敬点点头,又摇摇头。

    “陛下还是希望咱们有个体面的。”

    “可实在是那一位太不体面了。”

    言尽于此。

    意思大概也传递清楚了。

    朱钰不会主动将此事到处宣扬,可要是有人来问,他也不会将其隐瞒。

    他已经尽力的想要给那一位体面了。

    可那一位实在是不体面,太不体面。

    那他也没什么办法。

    就看文武百官自己吧!若是文武百官能管得住嘴,这件事到此为止,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若是不然……

    于谦神色憔悴,摇摇晃晃的牵着马,沿着冷清的街道边,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太阳落山了,他依旧在军营里头忙碌着,只是听到消息后,立即快马加鞭的来到郕王府查看虚实罢了。

    如今虚实算是查看到了。

    他也该继续回去忙碌了。

    只是经过这一遭……哪怕是忠心耿耿如于谦,要说内心没有改变,那是自己在骗自己。

    至于这改变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展现出来。

    这一时半会儿的,自然也看不出来。

    ……

    今晚的京城,不知多少人彻夜无眠。

    次日清晨,又到了早朝的日子,朱钰骑着高头大马,熟练的来到奉天殿。

    一眼扫过去,许多文武百官的神色都颇为憔悴,再仔细一瞅,貌似还少了几个人。

    成敬探听过后,这才凑到朱钰耳边小声道:“就在昨夜,有几位老臣被发现吊死于家中。”

    “应当是自杀。”

    朱钰沉默片刻,深深叹了口气,没有追问。

    一封诏书,几乎将整个早朝的气温都往下拉了十几度。

    本来许多人还有闲工夫,在这奉天殿内搞各种幺蛾子出来,如今的早朝,却是一片安静。

    哪怕是徐有贞这位顶风作案的黑名单头一号,今日都显得心不在焉,两只眼睛发愣。

    他对朱祁镇,不能说是忠心耿耿,只能说是比忠犬还忠犬。

    结果如今呢?等了这么久,第一次等到这位先帝的消息,居然是……居然是如此的丑闻……

    只能用: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来形容。

    朱祁镇这回,真是狠狠的在这些忠臣的心窝子里头狠狠的掏了一下。

    不知破碎了多少人积年累月的信仰!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见氛围不对,成敬早早喊了一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行礼,随后陆续离开奉天殿。

    有几人下意识的结伴而行,却也是一个字都没说。

    朱钰目光扫去,王直表面看似平静,整个人的气质却明显垮掉了。

    显然也是受到了不轻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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