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被自己的想法震撼到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陛下起杀心。
陛下可是他效忠的对象，理应守护一生的存在。
可此时此刻……
除了杀死朱祁镇，还有其他办法能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吗？
几天几夜的无间地狱，对这位锦衣卫的改变刻骨铭心。
那些曾经坚如磐石的事物，随着朱祁镇越发展现出自己荒诞愚昧的一面，逐渐动摇破碎了。
袁彬左手不知不觉间，朝自己腰间摸了过去，他的断刀在战斗中丢弃，但他的匕首依旧带在身上。
只要三秒！
不，只要两秒，甚至一秒！
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大明就能恢复正常了。
只要自己杀了面前这人，一切都会好起来。
没了这位先帝，大明就没了忌讳，能派出大军追杀瓦刺，而不像现在这样投鼠忌器，进退不得。
没了这位先帝，新皇帝将能够放开手脚，大展宏图，让大明重新伟大！
一切都会好起来！
袁彬逐渐下定了决心。
“杀了他！杀了朱祁镇！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立即动手。
一个是经过先前的死战，此时的袁彬精疲力竭，能不能站起来都是问题，更别说杀人了。
一旦被阻碍，他的刺杀将会失败，一切理想都会化为泡影！
所以他必须忍耐下来。
寻找合适的机会，再行刺杀之事。
袁彬心里其实明白，朱祁镇很讨厌自己，但也很信任自己。
有这份信任在，袁彬随时都能在朱祁镇背后捅刀子。
也就不必急于一时，不如等状态恢复了再动手。
到时，以他的实力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还有点病殃殃的大明前皇帝，岂不是轻轻松松？
三米以内，袁彬相信自己绝无失手的可能！
另一个则是袁彬有家人，且很在乎家人。
他的家人如今还在大明，如果他刺杀先帝的消息传回去，谁知道朝廷会不会杀光他的家人？
看似这种事情过于荒诞，当今这位新皇帝，应该很乐意看到朱祁镇被刺身亡。
但有朱祁镇“珠玉在前”，袁彬实在是不敢去赌，不敢赌当今圣上是不是又一个朱祁镇！
不敢赌当今圣上，愿不愿意放过自己的家人！
结合自己现如今的状态，袁彬最终决定暂时潜伏下来。
先找机会出去联络边关骑兵，探一探当今圣上的态度，然后再做决定。
袁彬暗自想到：“如果当今圣上态度暧昧不明，连杀一个朝廷公认的死人都畏手畏脚，说明他比朱祁镇也好不到哪去。”
“我杀不杀朱祁镇，也就不重要了。”
两个祸害是祸害，一个祸害也是祸害，当有祸害占据了皇帝之位，不彻底清除干净，等于毫无意义。
日落黄昏时。
两个边关骑兵浑身包裹着毛毯，蜷缩在山丘后瑟瑟发抖。
他们选择的地方很好，替他们挡住了风雨，但即便如此，冬天的草原依旧把他们冻得浑身发青。
“再等半个时辰。”
“若是他还不回来，就当他死了。”
一个老兵抬头望了望天，冷风一吹，脸上差点破开一道口子，赶紧把脑袋给缩了回来。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那个锦衣卫还没出来，怕是凶多吉少。
两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迷茫。
难道自己接下来就这样回去吗？
他们这样回去，上面的大人会满意吗？
上面的大人要是不满意……
没等两人继续想下去，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两位边关骑兵瞬间回过神来，将手掌按在刀柄上，另一只手捂住鼻子。
冷风吹拂而过，山丘附近，除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
两人仔细听了许久，发现就只有一个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
“两位，还在吗？”袁彬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在这里！”一位边关骑兵站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锦衣卫，感觉面前这人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变了。
接着他看到袁彬身上裹着的棉布，还有那斑斑血迹，面色一变。
“你不要紧吧？”
“死不了。”袁彬平静的回了句，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这封信里，有重要机密，我来得急，火漆都来不急封上，你们最好别偷看，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好处。”
“将这封信直接交给守将，让他以最快的速度传给朝廷，传到陛下的面前去。”
那边关骑兵伸手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将其给放了进去。
他们这次有备而来，该准备的东西都有准备，此时正好能用上。
将油纸包塞回怀里，边关骑兵问道：“那我们就走了？你呢？”
“我会留在这里，等你们的回信，还是这里见。”袁彬丢下一句话，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过头去，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边关骑兵沉默了许久。
他身后，老兵抖了抖身上的白霜，嗓音沙哑的说道：“看得出来，这人是心存死志了。”
“走吧，咱们快把他的信带回去，若是耽搁了时间，上面怪罪下来，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没多久，两匹骑兵快马加鞭朝着东胜卫狂奔而去。
……
京城。
又是一天早朝结束，朱钰被那些大臣气的牙根痒痒，在院子里头亲自拿大锤敲铁块，直到浑身大汗淋漓，双眼发昏，这才停下来。
满朝文武，有那么几个大臣，实在是恶心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偏偏朱钰要顾全大局，不能随便把人拉出去砍头，否则弊大于利。
真是让人心里窝火的很。
这时，成敬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
“陛下，是边关传来的信，说是那个锦衣卫让他们送来的。”
“微臣拆开验过了，无毒。”
朱钰抬眼一看，将信封接过来，随手拆开取出信纸，查看里头的内容。
短短几句话，内容却振奋人心。
朱钰面色大喜，道：“好！好！好！想通了就好！朕许他家人三代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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