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季语葬礼这天,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大,却很是让人烦躁。

    墓地里,有许季语的学生,朋友,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

    站在前边的正是许季语的丈夫蒋胜渠,男人里面穿了白衬衫,黑西装,外面还穿了件黑色长风衣,是个很儒雅的中年人。

    柏月为他打着伞,最后大家一起鞠了躬,将白花放在墓碑前,算是送了许季语最后一程。

    朋友亲戚都离开后,柏月还是陪着蒋胜渠站在墓碑前没走。

    “你是不是很好奇,小施为什么没回来?”蒋胜渠的语气很平静,就连签字火化的那一刻,他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为一个朋友,不似夫妻。

    柏月心中虽有很多疑问,在这个时候,却也不好问出来。

    “小施应该有事吧。”柏月只能这么回答,母亲最后一程都没来,要么就是因为心结,要么就是真的不在乎,她不了解内情,也不好瞎猜。

    蒋胜渠“呵”了一声,“小施他……他是恨他母亲的,其实,她火化的字不该我来签。”他的声音带了一点伤感,像是带了点遗憾。

    怎么?

    柏月没想到蒋胜渠会说出这么一句,就算他们两人感情不合,也不至于说这话吧?

    伞外雨还一直在下,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蒋胜渠看着墓碑上许季语模样还年轻的照片,不由得想起了曾经,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拥有美好的未来。他曾经是那么的无所畏惧,以为只要他坚定地站在她身边,那么,她就会回报他以真心。

    他摇了摇头,都是假的,假的。

    “许季语有个初恋的人,那人是她同校的师弟,两个人曾经好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人进了疗养院,直到现在还在那里。我不知道,我以为许季语真的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结婚,直到小施准备出国,我才发现许季语一直都会定期去那个疗养院看望他。其实,我倒是不在意她去看望初恋,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可后来我才发现,她和我结婚,不过是为了她能有个体面的身份,为了她的事业。她真心爱的还是那个人,她每次去看那个人的时候,都是以他爱人的身份。小施出国,她让我陪着小施一块儿去,我想,既然她不爱我,那我走就好了。到了国外,我遇到了一个真正疼爱我的人,我不喜欢做违背婚姻的事,所以,我向许季语提出离婚,她答应了。只是,她要求我不能公开,我答应了,我知道她要体面么。”也许是因为许季语死了,蒋胜渠还是心有不甘,也许是因为这段往事,他再不说,就真的要随着许季语长埋地下了。他没办法对别人说,所以,在这里,在许季语墓前,他对柏月说起了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的伤。

    柏月心一动,问了句:“您知道那……那个人是什么专业的吗?”也许这样问不合适,但她不得不问。

    “考古专业,听说还是挺有名气的学者。”蒋胜渠倒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直接说了。

    柏月攥着雨伞的手又紧了紧,她总觉得老师的死太蹊跷了,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一些什么一闪而过,只是太快,她没能抓住。

    今天,蒋胜渠又说了这件事,她脑中又有什么闪过,这次,她抓住了。

    “他叫施秀竹,说不定你也能认识。施秀竹,小施叫许小施,看,你老师多么爱那个人,连我们儿子的名字,都要带上他。柏月,你要对冬晓好,男人啊,都是傻的。”蒋胜渠自嘲的一笑,亏他当初还以为是有什么美好寓意,都是笑话。他拍了拍柏月的肩膀,转身走出了她的伞下。

    外面的雨不大,但浇在身上也不会舒服。

    柏月回过神,赶紧追上了蒋胜渠,为他遮住这细雨。

    蒋胜渠见她跑过来为自己打伞遮雨,勾了勾唇角。

    两人再没说过什么,等柏月把蒋胜渠送上了出租车,她立即联系了罗关夕。

    自从那天两人闹了一次尴尬后,只联系了一次,就是请他查自己老师和苏芳的关系的事。

    其实,她大可以找别人查,只是她不相信其他人。、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来了,听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你怎么了?”柏月皱起眉头,这个时间,应该不是刚睡醒吧?

    “有点发烧,没事。你让我帮你查的,我发到你邮箱里了……”罗关夕掩住咳嗽,嗓音有一些僵硬,低沉。

    不知怎么的,柏月只觉得他似乎很难受,而在这个时候,他难受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她的事,她有点过意不去。

    “你没吃药吗?发烧不是小事,你……”柏月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罗关夕轻轻笑了声,他似乎是动了下,那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很久没发过烧了,都是小事,不用吃药,睡一觉就好了。”他好像是笑了笑,说完,又咳嗽了一声。

    柏月想起男人说过,他自己住,这个时候,他有人照顾吗?

    “你家的地址是?我有事要和你说。”柏月向来是个速战速决的人,刚才蒋胜渠和她说的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再加上有求于他,怎么着在礼节上,都该登门探望一下。

    “……”那边停顿了半天,似乎是不想告知,可柏月是什么人啊,她有的是耐心。

    “清华路415号……”也许是很不舒服,也许是真的没辙了,罗关夕还是告诉了柏月他家的地址,最后还告诉了她,他家门锁的密码,让她自己进来。好吧,他的确是烧的不想起来开门了。

    柏月得到自己想要的,立刻挂了电话。

    那边,罗关夕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半天,有点不可思议,这人就这么着急,摇了摇头,还是决定躺下,不去操心她到底要干什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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