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带着泥菩萨回去,将背包随意一丢,然后倒头躺下,嘴里就开始念叨:“累死了,累死了。”

    泥菩萨没有多说什么,从背包里出来,跳到窗台上,看着外面。

    晚上九点多钟,我洗完澡,泡了脚,脱了衣服躺下准备睡觉了,泥菩萨却来到我身边,对我说道:“叶寒兄弟啊,我和你说,今天晚上你还不能睡觉,有意见很重要的事情呢。”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对泥菩萨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它这个家伙,没事的时候就会喊我小子,一嘴里满口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一旦喊我叶寒兄弟,肯定是有事情要求我了。

    我故意闭着眼睛,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问:“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呀?”

    泥菩萨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耳边,“今天晚上,那条龙蛇说不定会出现呢。”

    它可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能说出这话,一定是有所根据的。

    我没法保持镇定,立马睁开眼睛,坐起来,瞪着泥菩萨,问道:“它会出现?你怎么知道?”

    “每个月十五,月圆之夜,是天地间阴气最重的时候,听祖上有记载,龙蛇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吞食月华用来修行。”

    泥菩萨说的话让我皱起眉头,感觉有些不靠谱,月圆之夜出来吞食月华修行,真有这么神奇吗?

    我很怀疑的盯着它,道:“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它今天的表现很反常,和平时不太一样,我心里觉得不安宁,一直犯嘀咕,不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

    泥菩萨冲我尴尬一笑,然后告诉我:“我没提前告诉你,是免得你太激动,而且呢,我还不能出去找它,只能你自己去。”

    “什么?!”

    我自己去找龙蛇,它是怎么想的?觉得我能找到,还是能斗得过那条龙蛇?

    泥菩萨解释:“你先别急啊,听我慢慢给你说。我不能去找它,是因为我身上的煞气太重,一旦在它修行中惊扰到它,就会把它给惹怒,到时候别说向它要血,说不定会直接把我拍死。”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是我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那你想怎么办?”我看着泥菩萨,紧皱眉头,“就我一个人去找?我可事先声明,我这点道行出去,就算是找到了它,也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泥菩萨赶紧道:“没事,我让你去找它,不是要你去和它斗法,而是让它找出它的封印之处,然后我们再找机会去联系它。而且你放心,龙蛇虽然道行通天,可它不会无缘无故伤及人的性命,你去不会有危险的。”

    它和我说的很多,意思就是没有危险,只是去找找看,没有收获它也不会怪我,最后见我还不答应,就搬出大先生的性命来说事,说这是他活过来的唯一机会。

    我动摇之后,它又掏出来一张银行卡,开始诱惑我:“这里面还有五千万,是我从孙富贵那里拿来的,你今天晚上出去找龙蛇,有没有收获,它都是你的。”

    五千万,又刷新了我的记录。

    我眼睛放光,说不动心是假的。我也看出来了,在它们这些人的眼中,钱根本不算钱,没啥用。

    威逼、利诱,被泥菩萨运用的炉火纯青,不愧是当过王爷的人,驾驭人的本事着实厉害。

    我也只能是答应下来,重新穿上衣服,背上黑刀,离开了酒店,按照泥菩萨给我的一个方向,想散步似的去找龙蛇的踪迹。

    不过我心里是没抱有希望的,龙蛇被泥菩萨说的那么神奇,怎么可能被人发现呢,就算是会吞噬月华修行,也是极其隐秘的。

    长江河边晚上没有人,只有跌宕的水流和永不停息的水声,给人一种湿冷的感觉。

    但是我也感觉出来了,泥菩萨说的还没真是没错,今天晚上的阴气确实要比以前重,不过这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鬼祟,一切都很正常。

    我从三峡大坝旁边一路过去,什么都没遇到,身上基本是湿透了,冻得直哆嗦,看看时间,也快十一点钟了。

    “它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嘟囔着,骂了泥菩萨一句。

    刚说完这话,我就听到前面隐隐传来阵阵歌声。具体唱的是什么我没听见,但腔调像是地方的民谣歌,类似于昆曲,不是寻常的歌曲。

    大晚上的,出现这样的声音,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心中好奇,壮了壮胆子,往传来声音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在长江一个无名小支流的湾口看到了一幅奇怪的场景。

    一群小孩子在水中嬉戏玩闹,好像一条条小鱼,时而潜入水底,时而跃出水面,月光下水面发亮,看不太清楚那群小孩子的模样,但是能够听出来,歌调的声音就是从他们的口中传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心中一动,立刻想到,这些小孩子怕不是真的孩子吧?这里可是长江水流,水深难测,又是在大半夜,它们一个个还像鱼似的,水上水下,来来回回,普通人绝对不可能这样。

    这恐怕是一群邪祟!

    可奇怪的是,我竟然在它们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阴气,就仿佛是普通人。

    我将黑刀抓起来,慢慢走过去,一步一顿,心里也是十分的紧张,额头见汗,生怕这些东西会忽然攻击我。

    走近之后,我看清楚了它们的样子。

    一个个小孩子,看上去也就两三岁的模样,光着身子,脸上带着可笑的笑容,在水里就像是小精灵。只是月光洒在它们身上的时候,它们皮肤竟然好像鳞片似的,闪出异彩,让人看着心颤。

    我的出现惊扰到了它们,它们纷纷停下歌声和动作,好奇地向我看过来。

    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做到的,膝盖没在水中,其他部分在水面之上,像是水很浅,很稳的站在那里。

    我们对视了将近两分钟,我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你们…你们是什么邪祟?”

    知道它们不是人,我也没有立刻动手,大先生教导过我,无论是鬼还是其他邪物,都是其生存的道理,和人是一样的,只要它们不害人,没有必要非斩杀它们。

    “我们是水娃娃。”其中一个孩童回道。

    “水娃娃?”我皱起眉头,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我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们不会是水鬼吧?”

    水鬼,是由在水中淹死人的鬼魂变成,怨气很深,生来带煞,往往要比普通的小鬼强大,更容易害人。

    “咯咯咯。”一群孩童笑起来。

    我不知道它们在笑什么,但感觉到有些不妙。

    紧接着,我看到它们纷纷跃入水中,不见了踪迹,耳边却又回荡起刚才的奇怪歌声。

    “江中水儿流,路上鬼儿走…”

    忽然,水面上传出一阵破水声,水花四溅,又冒出来了好多个黑影。

    我当时也是惊弓之鸟,手上立刻打出法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当我看清楚水面上出现的东西之后,却又愣住了。

    那些小孩子,每个人手上托举着一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服装各异,不是同一个年代的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被淹死在片水域的。

    奇怪的是,包括穿着古代衣服的那几具尸体,也都是完好无损的,像是刚刚死去的人。

    我心里面又惊又奇,不明白这些小孩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把尸体给我。

    就在我迟疑的时候,孩童们手上的尸体忽然全都活过来了,一个个头发伸长,像是一条条毒蛇,向我蔓延过来,舌头也变成了绳索,向我横扫过来,将我的双手和双脚束缚住。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拽进了水中。

    扑通!

    落入水中之后,我才意识到危险,刚才在岸上感觉水不深,下水之后,却一直在下潜,停不下来,简直是深不可测。

    我想要挣脱,游上去,可是自己的手脚身体都被那些尸体的头发和舌头缠住了,随着尸体往水底下落,那些小孩童却不见了踪迹。

    这个时候,我真的急了,嘴里灌了好几口水,心里暗骂泥菩萨的同时,开始拼命想要摆脱身上这些头发和舌头。

    只是我的反抗没有用,越是挣扎,越是缠的厉害。

    下落的过程中,从水底往上面看,月光很盛,整个水面就像是一面放光的镜子,将水下的情景照亮,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我看到了一个很古怪的场景,在水面上,有一条手指粗细的金色泥鳅,差不多有三十厘米,比较大,金色的泥鳅,轻轻摆着尾巴,好像缺氧的鱼儿似的,在水面吞吐水泡。

    这一幕,就像是在玉盘之中,金龙戏珠。

    没精力关心太多,因为缺氧,我整个人已经开始迷糊了,但还是没敢放出嘴里最后那一口气,一旦这口气没了,水就会全都灌进身体里,那我就彻底玩完了。

    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身上的某个位置,忽然变得灼烧起来,隐隐有些疼痛,让我又清醒了一些。

    一个黑色的小葫芦,从我衣服里滑落了出来,它并没有往水下落,而是浮了上去,遮住了我视野中的月光,那一刻,我眼前全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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