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晏夕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
而且，常远愿意与她多说些久远的打算，也是意外之喜。
“殿下，您对奴才，究竟是如何的？”常远定定地望着她，心中竟有几分犹豫。
殿下的成长比他想象中要快。
她能一眼认出晏温的人，自幼便能与太后周旋，如今甚至能不声不响地将人放进千岁府。
不论他是否放了水，晏夕的种种作为都让他逐渐意识到，殿下到底流着上位者的血。
况且，殿下为了一个他出事的梦魇，就有了心病，昏睡了那么久。
他万一以后真的……
他下定决心为她谋划未来时，没考虑过她如此重视他。
若她真那样执着，那他一直以来的计划，未必算得上周全。
至少现在，他有些不敢死了。
再有着不得已的理由，再对未来充满悲观的想法，他都有些不敢了。
晏夕隐约觉着，常远有些松动了。
就从他的那一句相信，到那一问，您对奴才，究竟如何？
他一前从来都是在心里直接否认的，怎会来问。
不过，他问与不问，她的答案永远就那么些个。
“夕儿喜欢您，是想在一起一辈子拜天地白头偕老的那种喜欢。”晏夕望进常远的眼底，回答得明明白白。
即便是早就想到类似的回答，常远听了心里还是有些颤动。
常远点头，轻声问：“夕儿，你想要做天子吗？”
这问题也算是圣上问的。
圣上说，殿下看似听话，其实脾气和她娘一样倔得很，她若不愿，即便是龙袍做好了摆在面前，她都不会看一眼。
晏夕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想了想道，“常公公，只要与您在一起，夕儿做什么都好——您想让夕儿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您在。”
常远哽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刚才都想好了，不论她回答“是”与“不是”，他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没成想她答了这个。
只要他在？什么都好？
这小团子，从不愿按照他算计的路子走。
总让他意外，总让他心中燃起灼人的暖。
晏夕生怕常远暗暗下些不要她的决定，她小心道：“若是没有您，夕儿什么都不行。”
这是真话，常远若是出了事，她好好活下去都够呛。
常远搂着晏夕的手紧了紧。
第一种可能，她登基，他死去，这是他最初的计划——这条路，可能已经被走死了。
第二种可能，若是她登基，他留下呢？
往坏了想，他有他的不得已，无论如何，当年常府家变的事情未查清，他整个人都是皇家的隐患。
往好了想，他还是九千岁，能继续辅佐她。
只是，她若登基，总要有婚配，有子嗣。
而与他在一起，以小团子如今的脾性，子嗣一说怕是绝无可能了。
就连他也不能接受。
莫不成，要让他看着她与别人成亲生子？
常远心里一沉。
先前他满脑子政事，竟没想过这种问题。
小团子的后宫？如今只是想想，他就都有些杀人的冲动。
虽然连被杀的目标都只是他假想出来的。
哎……乱了，全乱了。
好好一九皇女，他早早认定的最好的储君人选，怎得就认准他了呢。
那……第三种可能？
小团子不登基了？
可如今这一辈，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
大皇子无心国事，二皇子体弱，三皇女已远嫁，四皇子、五皇子都不成器，六皇子过于贪婪，七皇女只是普通女儿家，八皇子心思有些阴毒，不适合做国君，而十皇子，也太年幼……
那这天下……
【下】
“常公公，”晏夕看常远沉思了半晌，她小声道：“您别纠结了，日后父皇若是退位，夕儿也愿意顶一阵儿，但总不能一辈子都做皇上吧——倒不如，您另找个合适的人选，我看霖霖心思纯善，天资聪颖，他就很不错。”
“十皇子？”常远一怔，十皇子如今年幼，不知未来会如何。
但若夕儿真的无心皇位，他总不能逼迫她一辈子。
从前他只当她是值得尽全力扶持的主子，倒是没考虑过她的意愿。
没成想，如今他愈发狠不下心来。
晏夕点点头，“夕儿想与您在一起，等咱们忙完了，就去四处游历，或者去个安静的小地方住下来，大不了，宫里需要帮忙了，咱们再回来嘛。”
常远听了第一反应是荒唐。
可细想来，心中竟有几分隐秘的向往。
他曾经从没想过与她在一起。
可小团子好像真的离不开他。
心中半是酸涩，半是喜悦。
只是他终究……
“夕儿，你知道的，我与常人不同。你……也许会后悔。”常远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些黯然。
他年长她许多，又不会有子嗣。
若是他们二人在一起，日后他先走了，她可怎么办？
晏夕心道，不愧是常远。
怕她后悔？
是啊，可不是后悔吗，她上辈子可是后悔死了。
但她如今也知道，只有事实能让常远妥协。
“那再过一年多，等夕儿及笄，若心意未改，您就同意了夕儿的提议，可好？”晏夕趴在常远的胸前，试探地问。
及笄了，应该是个大人了吧。
谁知常远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五年吧。”
五年后夕儿十八岁，寻常女子早就能做母亲了，那也算个大人——虽然在他眼里，她总是个小孩儿。
而且，在这期间，若是她改变心意，一切还有回寰的余地，另寻他人也不晚。
晏夕闻言瞪大了眼睛。
五年？！
也太久了吧！！
小团子忍不住了：“三年，最多三年！十六岁年纪不小了，不能再久了——其实十三岁就够啦，常公公，您不也是十三岁的决定坚持到现在了嘛，如今都二十三了，不是一样没改——”
她上辈子可是等得够久了！！等出个啥，把常远等死了！！！
等等，常远可不是一样没改，他现在好像有点改变了。
完蛋她怎么一着急把自己绕进去了！！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啊！！
五年太长了吧！！
“那，各退一步，三年？”常远笑着回答她。
晏夕还想说些什么。
常远看着她炸毛的样子，话说开了心里有些轻松，笑道：“可殿下，奴才都到了这个岁数，不也改了年少时的决定？这样看来，您也许到了二十来岁，心意就会变了。那咱们还是等到您——”
“三年就三年！”未说完的话被小团子一口堵上。
唇上温软湿润的触感真切，常远眸子微睁，心跳漏了半拍。
“常远你欺负人！”晏夕气呼呼地咬着他的唇瓣，含糊道：“人家那么喜欢你，你还天天琢磨着把我往外扔——”
还奴才长奴才短，他对父皇明明是以臣子相称！
奴才遵命这种话都是大猪蹄子说的！
“夕儿……”常远猝不及防，被她吻得呼吸都有些乱，“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晏夕这才松口，紧紧抱住常远的腰：“亲都亲过了！不许不要我！否则就是始乱终弃！大坏蛋！”
边气呼呼地凶他，小尾巴边狂甩着，都快甩飞了。
常远抬手抚了抚她的背，轻喘着，认真道：“夕儿，这等亲昵之事，要等到及笄之后才可以做，知道吗？”
小团子还是太年轻。
在她长大前，还是得约法三章。
晏夕沉默了一下，“只有嘴不可以亲哦？”
“……”
常远差点一声“是”就脱口而出。
好悬，险些着了这小孩儿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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