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远这种内敛到不可理喻的人,告白的效果简直是毁天灭地。

    还出口就是“爱”。

    ……

    不得不说,常远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让小团子感同身受一下,他当时那种“受不了”的感觉。

    即便是承认自己有报复的嫌疑,但常远没想到,他这一句话对小团子的杀伤力有点大。

    晏夕当时愣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了他一下,在他嘴唇上啃了一下,然后,火急火燎地逃了一下。

    一溜烟蹿出了隔间,窜上了书房房梁。

    成功霸占了甲一的位置。

    望着空荡荡的怀抱,常远再次反应过来。

    这……

    又给撩急了?

    怎得就跑了……

    常远疑惑得很真诚,真诚到仿佛忘记自己方才被晏夕扰得方寸大乱时有多想逃跑。

    ……说到底,谁又能打过谁呢。

    唯一的区别就在武力吧。

    他被惹急了,跑不掉,而小团子被惹急了,他拦不住。

    ……

    这事儿闹的。

    常远失笑,摸了摸还有些湿润的唇瓣。

    似曾相识的场景。

    整了整衣襟,青年起身去书房继续处理政务。

    从黄昏到深夜,无人打扰。

    如果忽略那房梁上趴着一直暗中观察顺便向他摇尾巴的晏小狗,今晚的公务处理得倒也清静。

    “殿下,您就下来吧。”常远又批完了一本,不知第几次抬头去哄:“奴才知错了。”

    晏夕咻地低下头去,不看他。

    常远不明白,为何殿下听了他那句话,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这反应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是他唐突了吧,毕竟,他从未向殿下如此直接地表示过什么。

    这回怕是给吓着了。

    看着所剩无几的卷宗和折子,常远放下笔,起身走到房梁下。

    “殿下,”他抬头,“都是奴才的错,您下来歇会儿吧,那上面冷硬得很。”

    头顶的小人儿没动静。

    常远抬起修长的手臂,向她张开:“夕儿,乖了。”

    “吧嗒”一下,一个木牌被小团子扔下来丢他。

    常远躲闪不及,只能匆匆接住。

    小团子怕是真的生气了……

    被丢的人举起牌子,看去。

    漆黑的木牌,上刻“血骑”二字,拿在手中,仿佛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血骑团的兵符?

    真让人意外,名震天下的血骑团,兵符的材质竟然不是金属,而是木。

    “殿下……”常远还未询问,又是一个牌子被丢了下来。

    千机营的千机符。

    ……

    小团子想做什么?

    再抬头,又是一块牌子被丢下来。

    这是块精巧的玉,通体血红,那纹样有些眼熟。

    常远从未见过第三块牌子,抬头望去,还未询问,正对上一只顺着柱子半蹦半飞下来的小团子。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看着晏夕那气得股起来的脸颊,突然就想笑。

    原以为,他们二人之间,只有他被气得无可奈何的份儿。

    万万没想到小团子竟真的气成了球。

    竟然用兵符丢他,亏她想得出来。

    “夕儿,真生气了?”他凑近,放轻了语气:“是我错了,好不好?”

    晏夕哼唧了一声,脸往他肩窝里一埋,一语不发。

    常远垂着眼帘看她。

    小团子怎么看都可爱,连生气都可爱。

    他没救了。

    “常公公,本宫超凶,您不能欺负我。”晏夕闷闷地说。

    常远顺着她来,“殿下说得极是。”

    是这样没错,那玉牌一看就不是俗物,更何况名震天下的千机营和血骑团了。

    殿下究竟是为了跟他讲些什么,竟将这些身家都搬了出来?

    四目相对,常远在心里默数。

    三、二……

    “为什么您第一次告白是在捉弄我呀!!”晏夕果然忍不住了,她揪着常远的衣领,眼泪汪汪地控诉他:“怎么会是这样嘛,和人家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她也是有少女梦的好不好!!

    她想象中常远的告白该是她十六岁生辰当夜顺便洞房花烛!

    怎么会是为了回击她的恶作剧!!

    怎么会这样!

    绿萝说的世事不尽如人意也包括这一件嘛?!

    她的第一次告白被常远当成玩笑,常远的第一次告白原本就是玩笑!

    人生好难!

    啊气死了!

    【二】

    晏夕这个牌子的憨憨,世上难见了。

    至少绿萝一直这样认为。

    ————————————

    得了告白的憨憨简直悲喜交加。

    常远不太明白。

    他认为,即便是恶作剧,也算是告白吧。

    自从二人说开了以后,晏夕的每一次或真或假的告白,他都当成是真心的。

    所以才会被她扰得不知所措。

    还以为小团子也跟他一样想呢。

    有些好笑地看着怀里纠结的崽,常远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带着晏夕回到桌边。

    “殿下,奴才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待批完了这些折子,咱们再议,可好?”他轻声哄着,仍没忘了正事儿。

    晏夕“哼”了一声,从常远怀里钻出来,直接坐上他的位置,气呼呼地捞起笔就往折子上怼。

    气坏了,批个折子压压惊。

    常远没再惹她,只是有些好笑地看着,顺便留意着小团子有没有哪儿批得不合适,边挽起袖子准备为她研墨。

    “好啦,您别忙活了。”晏夕叹了口气,拦住常远的手,起身为他搬了把椅子坐着:“这些东西以后您过一遍眼,拣些个紧急的批了就休息吧。余下的留给夕儿从兵部回来处理。”

    跟常远置什么气。

    明明是她太没出息,竟然被常远一句话吓飞了。

    当时该扑上去亲他个昏天黑地的。

    唉……

    她什么都不行。

    常远见她一副操心又无奈老气横秋的样子,笑问:“在其位,谋其职。奴才怎么说也被封了个九千岁,若是如殿下您所说,不去干政批折子……那奴才,要去做些什么?”

    “休息嘛,养身体嘛,”晏夕手不停,笔下是的字迹与常远如出一辙,她不假思索道:“从前您忙得没日没夜我管不着,如今本宫班师凯旋,伤也养好,已经可以夺个权玩儿了。”

    常远看着她,晏夕继续说下去。

    “您就做个徒有虚名的闲散千岁爷,每天逛逛街,养养鱼——等夕儿再学学,以后千岁府都不用您操心了,您就惬意去吧。”

    烛光映在着晏夕侧脸,常远仔细看去,能看到上面一层细细的小绒毛。

    常远愈发觉着,他的殿下真是奇了。

    文能执笔批奏折,武能提枪练血骑。

    对他更是。

    能轻易让他气急,让他笑出声,也能让他感动落泪。

    也能让他这种人,生出“依赖”的情愫。

    若放在她回京前,这都是些几乎不会出现在九千岁身上的事情。

    开口说出“爱”之一字,放在从前更是荒唐。

    常远,让你一再心软,你看看,傻眼了吧。

    他对自己说。

    先前还跟她谈些什么尊卑礼教,满口大道理。

    其实啊,你根本早就爱极了她。

    ……

    殿下,那句“我爱您”,并不是第一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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