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第二天,仍旧还是个下雨天,就好像与第一天粘贴复制一般,在同一个时间段下雨,又在同一个时间段停止。
陆沅昨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做了一晚上的梦,早上醒过来,只觉得脑袋有些沉,晕乎乎的。
高考的第二日进行得如火如荼,又在同一个位置等待着进入考场。
带队老师扯着大嗓门叫着名字发放准考证,深怕哪位同学不长耳朵。
叫到陆沅的时候,不长耳朵的陆沅正在往人群里四下打量,就没听见。
带队老师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陆沅被旁边的同学轻轻拍了拍肩膀,他才反应过来。
“陆沅,怎么了?”带队老师又瞧了瞧他,他皮肤算是男生堆里比较白皙的,所以眼下的乌青也比别人明显一些,“昨晚没休息好吗?”
带队老师是他们英语老师,长得温温柔柔的,嗓门很大。
陆沅常年位居年级前三,这家伙学习能力很强,成绩好但又不是那种传统的好学生,各科老师除了语文老师都对他的评价很高。今年的高考,他可以说是老师们都认可的清北人选。但他又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所以带队老师出发前还被陆沅的班主任叫去说了几句,让好好看着点他,别出岔子。
陆沅揉了揉眼睛,“没有,还好。”
带队老师看了看他,女老师心思都比较细腻,从昨天就发现他老是有意无意往人群里看,也不知道看着什么,但能判断出来,这少年有心事。
“还好就行。加油考试,不管有什么事,咱都把今天的两座大山翻过去再去解决。你说是不是?”
陆沅心里有事被老师看穿,心虚地看了一眼老师,点头,“知道了。”
带队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考试加油噻!”说完把他的准考证递给了他。
今天与昨天丝毫无异,就连他的期望也是,和昨天一样,落了空。
一直到下午五点,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发布命令,放下手中的笔,有序排队走出考室。
走出了考场,才惊觉,这一切都恍然若梦。
三年匆匆而过,他的青春好似也在这一天落下了帷幕。
走出考场外的陆沅,有些恍惚。
考试已经结束了,可他始终没等到白泱的到来。
坐在回学校的大巴车上,陆沅一路安静看着窗外,表面平静如水,实则内心波澜四起,各种情绪杂糅成了一团。
身边的同学和他搭话,“陆神,班长说等会儿七点半去荟聚苑,谢师宴。”
陆沅点点头回了一个字,“好”。
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旁边的同学以为他是累的,说完便自觉不再搭话,保持安静。
大巴车到学校已经差不多快六点了,陆沅下了车径直回了宿舍。
到了宿舍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回宿舍的,为期两天的高强度考试,再加上心里难受劲儿溢满,他只觉得身心俱疲,直接脱了鞋子,往床上一躺。
这一躺,醒过来已近七点。
宿舍里其他人也都回来了。
“醒啦?”陈弋凑到他床头。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沅坐在床上,揉了揉发顶。
“回来有一会儿了,大家见你在睡觉,都自觉开了静音模式。”陈弋趴在陆沅的床头,“你怎么了?考完怎么这么一副德行?”
陆沅还没开口,陈弋口比心快,“考得不好?”
陈弋眉头紧皱,好似考得不好的是他自己一般。
“没有。不是考试的事。”陆沅回答。
听到这个,陈弋立马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那个皱起眉头的他是幻象一样,他“哦”了一声,“走吧,谢师宴。”
晚上七点半,荟聚苑。
陆沅和陈弋他们到荟聚苑的时候,班里已经到了不少人了。他们班包了一个包间,隔壁还有一个班也选了这里搞谢师宴。两个班的人,整得整个荟聚苑二楼包间的热闹哄哄。
高考完了后,这群人就跟疯了似的。点菜的时候竟然直接让服务员上了几瓶白酒。还有平时胆子不大的人,这会子就跟瞬间生吃了几个胆子似的,竟然拉着班主任举着酒杯已经开始畅谈人生了。
然而今日的陆沅,心情不佳,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只挑了个角落,拿了瓶酒,独自喝了起来。
陈弋平时在班里就挺能闹腾,这会儿已经在包间各个角落活跃了。
在班里所有人面前像只花蝴蝶一样飞了一圈后,陈弋最后还是回到了他蔫了吧唧的沅哥面前。
“自个儿喝多没意思。来,我陪你。”说着陈弋从陆沅手里拿过了酒瓶,却发现酒瓶竟然空了。
陈弋愣了愣神,陆沅酒量不好,这会大概已经醉了,他猜测。
他拿出三根手指头在陆沅的面前晃了晃,语气像小学数学老师一样:“沅哥,你看,这是几呀?还数不数得出来呀?”
陆沅像看智障一样看了一眼陈弋,然后伸手拍开了他的手,“走开。"
陈弋见他丝毫不像喝醉的样子,心中不禁疑惑,他沅哥难道背着他偷偷练了酒量?
他摸了摸脑袋,只见陆沅已经准备开第二瓶了,甚至还准备拿瓶喝。他见状赶忙从陆沅手里抢下了酒瓶,“哎哎哎,我陪你喝,陪你喝。”说着给陆沅的酒杯里倒了一杯,而后又给自己酒杯里斟了一杯。
三杯下肚,酒瓶空空如也。陈弋已经看到陆沅的脸色泛红了,“沅哥?”
果然,陆沅有些醉了。
醉了好,醉了这人嘴巴上的锁不撬自开。
“沅哥,是谁让你今天心情不好啊?”
问完果然陆沅开始自己开锁了,他说:“她没来,我跟她说了的,可她还是没来。”陆沅的脸颊微微泛红,眉毛微微皱起,看起来委屈地像个土拨鼠。
陈弋叹了口气,“不来就不来呗。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哥哥。”
“闭嘴!你他妈懂什么。”陆沅抱着空酒瓶,“她不来就说明,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弋借着包间角落微弱的灯光竟然在他沅哥的眼睛看到了微光闪烁。
“不来有一百种不来的理由,你就不能打电话直接一点问她吗?”
陈弋说完,陆沅沉默了。
这个人真的是让陈弋服气,即使醉了,还能思考,这就是学神的恐怖之处。
趁着这档口,陈弋已经帮他把手机拿了过来,“打吧,横竖一死,死也死得痛快一点。”
陆沅接过手机,才发现陈弋这家伙已经贴心地把电话都拨了出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弋,陈弋咧嘴嘿嘿一笑,“送佛送到西嘛。”
电话已经拨出,容不得他迟疑片刻去反悔。
手机振动的时候,白泱正在整理电脑里的论文相关文献资料。
她见是陆沅打过来,迟疑了一秒,但还是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姐姐,是我。”
白泱听见这一声姐姐,她就知道陆沅喝酒了,还醉了。
她很早就发现了,这家伙一喝醉,就会喊她姐姐,而不是泱姐。
“我知道是你,怎么了?这个点——”她看了看时间,“你不应该在班级聚餐吗?”
言外之意,怎么会有空给她打电话。
她说完后,电话那头的陆沅沉默了。
沉默大约持续了一分钟不到,电话里就传来了陆沅带着酒气的声音。
“姐姐,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
白泱听到了,她一时慌了神,竟然脱口而出一句“你说什么?”
陆沅以为她没听到,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将喜欢诉诸于口。
白泱彻底慌了神。
手足无措,差点把手边的水杯碰倒在地。
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少年鼓起勇气直白又炽烈的爱意。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陆沅的。
不然不会这几个月来,那么努力去克制还是无法将自己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想起他的念头压下去。也不会明明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可还是买了机票回了桃浦,只因为他说希望自己高考的时候她在。
可是。
她二十三岁,不是十七八岁,这样带着酒气的告白,她没办法回答。
酒醒过后,或许就不记得告白了也说不定。
况且,她现在自己就身陷囹圄,根本没办法去想别的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输了?”
听到这一句话的陆沅,瞬间心里就像千斤坠垂直落下似的,“砰”的一声,在他的心底炸开了花,把他的所有所有都给砸得稀巴烂。
陈弋见他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心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高考的时候—”陆沅停顿了片刻,喉头有些哽咽,“你回来了吗?”
“这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陆沅眼底几乎染上了一片猩红色。
白泱没说话。
她去是去了,可是她去的时候,就在考场外呆了几分钟,根本都还没看到他,就被一个电话给喊回临夏,这算是去了吗。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算是没去吧。”人都没见到,去了等于没去,白泱心想。
“好。我明白了。”陆沅眼底猩红漫了上来,眼角有些湿润。
尽管酒精在脑子里发酵,但这一刻的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心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在瓦解,在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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