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沈鹿竹见褚大伯一家果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在心底犯起了难!



    收拾了碗筷,沈鹿竹和褚义一起回了房间,褚义见她站在炕柜前出神,似乎有心事,便低声询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褚义,怎么办,我没准备大伯一家的新礼!”



    褚义也没料到他大伯一家昨日儿个参加完婚宴,今天一早又上门了,连他堂哥一家也没回镇上:“本就不用准备的……无妨,一会儿就说是我没有告诉你清楚,落下了大伯一家。”



    “那怎么成……”褚义护着自己,沈鹿竹自然是开心的,可这事也不是褚义的错啊,要怪也该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伯一家!



    褚义帮着沈鹿竹把炕柜里的新礼往外拿,拿着拿着,沈鹿竹突然看见了柜子底下放的布料,瞬间有了想法,笑着凑到褚义耳边嘀咕了几句。



    褚义觉着只要妻子觉得可行就好,就算不送,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也没什么!



    解决了棘手的问题,沈鹿竹终于开心了,给自己换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服,也给褚义挑了件和自己相衬的衣服换上,又将装着收拾的那个匣子从暗柜里拿了出来,摘了原本戴在头上的木雕桃簪子,重新挽了个发髻,拿了聘礼里的那支桃花银钗带上,挑了那对素银的镯子戴在手腕上,这是前天夜里阿娘嘱咐她的,让沈鹿竹敬茶时戴上两件聘礼里的首饰,以显对婆家的喜爱和尊重!



    褚家堂屋,新婚夫妻二人拿着新礼和泡好的茶姗姗来迟,褚阿奶本就因为早上的一顿餐食对沈鹿竹有些看法,见她回去换个衣服,顺便取个新礼也要磨叽这般久,心里更是不快!



    夫妻二人跪在蒲团上,向长辈们依次叩首行礼,倒满茶再双手奉上,请长辈喝茶,先是阿爷阿奶,再是褚大伯夫妇,之后是褚三叔。



    长辈们都和喝过茶,沈鹿竹又把自己待嫁期间做的针线活作为新礼,送给褚家众人,这次顺序略有些不同,先是阿爷阿奶,然后跳过了褚大伯一家,给褚三叔、褚秀秀和褚礼都送过礼后,才捧着匹布料来到褚大伯一家面前!



    沈鹿竹对着褚大伯和大伯娘屈身行了个礼,表情诚恳地道歉:“请大伯、大伯娘还有堂兄堂嫂赎罪,这事儿都怪侄媳妇儿,我在娘家时,轻信了村里的谣言,误以为大伯一家已经分了家单过的,也没有和相公确认真假,这才疏忽了,没有给大伯一家准备新礼,只能用这匹布料代替,还请大伯、伯娘原谅则个!”



    话音刚落,还不等褚义按照计划搭话,褚三叔却先发了言,上次聘礼的事让褚三叔对大兄一家本就有些不满,今天一早见本不改出现的大兄一家,又堂而皇之的坐在那里,气儿更是不顺:“沈氏这也不能怪你,分家确实是事实,不是什么谣言。”



    沈鹿竹在心底暗暗感谢褚三叔的仗义执言,本来这话是打算让褚义来点破的,不过现在从褚三叔嘴里出来,自然是更好不过了,褚义怎么说都是小辈。



    大伯娘王氏方才见沈鹿竹越过自家,先给老三家送礼就已然不悦,现下见她竟然都没给自家准备新礼,还在那提什么分家的事,更是怒火中烧:“沈氏,你个新嫁妇,不给长辈准备新礼不说,竟然还搬弄起长辈的是非来了,我看你就是没把咱们褚家放在眼里!”



    沈鹿竹本来只想演一下,让大家知晓,这事儿她和褚义也不是有意的,谁知这大伯娘竟然如此恬不知耻,不依不饶的!



    只见沈鹿竹突然就委屈得不行,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大伯娘真是冤枉侄媳妇儿了,侄媳妇儿哪敢不将夫家放在眼里,若真如此何必还嫁给相公,实在是听了太多谣言,误以为大伯一家是嫌了阿爷阿奶和相公,才会分家,心中很是为阿爷阿奶不平,这才,这才……”说着说着,竟真的掩面哭了起来!



    话虽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过是个替未来婆家阿爷阿奶抱不平的小可怜儿,没给分了家的可恶大伯一家准备新礼,何错之有?



    褚义见状还以为妻子是真的伤心了,忙上前将妻子揽在怀里安慰:“大伯娘有什么不满的,不必如此,冲着我来便是!”



    沈鹿竹顺势将脸埋在褚义的胸前,哭的更加伤心了,仿佛随时都要哭晕过去了一般!



    褚阿爷见状忙发话喝止,新婚第二天就把新嫁娘训得嚎啕大哭,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行了!大喜的日子,这是要干什么?老大家的,沈氏也不是有意的,你收了这布料,这事就算过去了,沈氏也是以后对长辈要更尽心才是!”



    褚义轻拍沈鹿竹的后背安抚着,带着妻子回了新房,褚礼也一脸担忧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褚义正想着要怎么安慰妻子呢,谁知刚一关门,沈鹿竹忽地就停了哭声,脑袋从他胸前抬起,那张红润的小脸上哪有丁点的泪痕,此刻正笑弯了眼睛看着他。



    见妻子这般,褚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他都被骗了,抬手轻点沈鹿竹的额头:“淘气!”



    沈鹿竹捂着嘴轻笑,她这准确地来说应该叫戏精,嘿嘿!



    扭头见跟过来的褚礼,有些懵懵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忙蹲下身子把他拉到身前:“阿礼,早上的红枣桂圆粥好吃吗?”



    褚礼不知道阿嫂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但还是乖乖地回答:“好吃的!”



    “那可是阿嫂特意给你做的,阿礼要是爱吃,以后常给你做好不好?”



    “嗯!谢谢阿嫂!”



    “那今天的事,就当作咱们两个的小秘密,帮阿嫂保密好不好?”沈鹿竹不想当着小孩子的面说长辈的不是,反正已经分了家,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此时堂屋里,褚阿爷正由褚大伯和长孙一家陪着喝茶聊天,自打分了家,褚仁又结亲后,除了逢年过节归家几天,其余时间为了方便在私塾读书,长孙都是住在镇上他丈人家里的,好不容易带着重孙子回来一次,褚阿爷自然要多亲近亲近,享受得来不易的天伦之乐!



    大伯娘王氏跟在婆婆身后回了里屋,自打上次聘礼的事后,王氏心中就对褚义和褚三叔多有不满,虽跟男人嘴上说得硬气得很,要是谁有什么想法她就跟他们断个干净,可心里也知道,长子要想继续走科举的路,光靠自己和他爹可不行,公婆这边的支持是万万不能没了的,因此更怕他们不在跟前的时候,褚阿爷、褚阿奶被人糊弄着,和自家离了心!



    王氏本想着趁着这次褚仁回来参加婚礼,让儿子和孙子多跟他阿爷阿奶亲近亲近,好让他们知道长子心里是念着家里的,心里也想想有出息的长孙,知道她家褚仁才是老褚家的指望!



    再者头年是科举年,长子去府城赶考已是一大笔花销,奈何时运不济,还需再苦读三年,这过完年出了正月,镇上的私塾就又要开课了,这一开课便又要交上一年的束脩,还有给诸位先生的孝敬钱也少不了!



    没想到今儿个正事还都没办上呢,就跳出来个沈氏给她添堵!



    婆婆从头到尾没帮着说话就算了,公公还不让她追究那沈氏的过错,就更别提那心偏的没了边的老三了:“阿娘,咱是分了家,可那还不是为了咱褚家的长孙,为了咱褚家以后能出人头地,就算听了谣言,不也该向咱问了清楚再说,沈氏这般,这是压根就没把咱褚家放在眼里啊!”



    “沈氏做的确实是不够周全,哪能听风就是雨,还有今早那饭食,老婆子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谁家这么张罗早饭的,瞧着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不过这事你阿爹既然已经说了算了,那就只能算了!”褚阿奶一贯都是听褚阿爷的,因此即便心里对沈鹿竹依旧存着不满,但褚阿爷说算了,那她就听男人的。



    王氏听出了褚阿奶对沈鹿竹的不满,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还是阿娘眼力好,瞧她今儿个穿金戴银的,哪个乡下干活的媳妇像她似的,没个贤惠样!儿媳瞧着她带那几样,都是褚义那日送去的聘礼,还没结婚呢,就糊弄着男人和家里离了心,把家底都掏了给她,还说什么是二弟妹的遗物,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褚阿奶一听王氏又要提那旧事,瞪了她一眼:“你咋又说这个,小心叫你公爹听了去,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王氏也知道自己又差点说漏了嘴,忙转移话题,还是正事要紧:“儿媳今儿个原是想着来家里,一家人多亲近亲近的,阿仁他在家待着的时候少,这眼瞅着又要回镇上苦读了,考科举功名实在太难了,好在镇上的先生都说,他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只是家里条件不好,给他帮不上忙,怕拖了他的后腿!”



    “阿仁上镇上读书,用钱的地方多,有什么难处让他一定和家里说,叫他只管专心念书就成!”在褚阿奶心里,除了褚阿爷就属长孙是最最重要的,褚家能不能改换门庭,可是都看他了!



    “儿媳也是这般和他说的,可阿仁这孩子心好,总说不忍心让全家为了他操劳,这不开春又要交束脩和给先生的孝敬钱了,他也跟着犯愁!”



    褚阿奶听了,忙从炕柜里拿出了个蓝布包裹,从包裹里的荷包里掏出了十两银子,一股脑儿地塞给王氏:“我跟他阿爷给他存着银钱的,让他别为钱的事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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