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寄云的决意和勇气使得苏乔感慨万千。
胆敢以只身抵抗洪流的人,毕竟只是在少数。
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成千上万的,处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敢于去斗争,甚至不惜,倾覆自己的家族。
再加上这一系列的限定条件,更会显得,白寄云的稀有与伟岸。
苏乔不由摇头,轻声地道,“与他相比,我远远不如。”
苏乔自认自己并非是有如此广阔胸襟的人。
自然,能做到白寄云这样的,少之又少。
苏乔不是,周蕴就更加不是了。
周蕴闻言,动作轻柔地将她越发地搂进自己的怀中。
“我也远远不及。”
但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坚守的和为之努力的方向。
周蕴知道白寄云很难得,也知晓他是有一腔的为民之心。
但是周蕴却也看得更多一些,压迫着百姓的,何尝只有世家呢?
难道皇权不算一部分吗?
但是这一点,白寄云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他知道,但是,他却迷茫于此事的解决方法。
现在的他,还需要依托皇权才能完成取缔世家制度的目的。
现在的黎民百姓们也需要依托于皇室。
所以,这其中的关系复杂,白寄云也仍旧只是在摸索而已。
苏乔听了周蕴的话语,不禁陷入沉思。
她的心头忽然冒起了一种很强烈的直觉。
这直觉让她觉得,“我想我应该知道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
周蕴不由低头看她,“什么答案?”
苏乔微微仰了头,她的眼睛空茫着,黑色的瞳眸里映照出了周蕴此刻的模样。
她露出了些许迷茫的神色,微微摇头,“不记得了。”
“我的家乡,应该早就已经将这样的事解决了吧。”
苏乔思索着道,“我不认为我的家乡会是一个拥有帝制的国家。”
就像是她拥有着自己自由的灵魂,从不觉得自己应该对大周的皇帝如何敬畏。
她尊敬对方,是因为对方是周蕴的兄长。
也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值得她去尊敬。
周蕴自然也发现了苏乔与旁人的不同,她勇敢热烈,几乎天不怕地不怕。
她的思想像是闪着光芒的太阳,诱着他靠近。
他对于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相信着在对方的家乡,那里不仅是取缔了世家制度,甚至是连帝制也没有。
周蕴想了想,忽而轻笑,“白先生该去那个地方。”
苏乔贴着他的胸膛若有所思,“我自己尚且都回不去了,白先生的话,更加难了。”
周蕴抚摸着她柔顺的秀发,“或许在你想起来了之后,可以给予他一些指导。”
苏乔讶然,她不免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仰面对上他声音传出的方向。
“你认真的吗?你可是皇室中人。”
周蕴扣着她的手,将她轻轻地拉回来,“认真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周蕴将自己的下巴贴在苏乔的头顶。
“皇室的子弟过得太压抑了,从我的童年开始,就一直在为了权利而不得不参与争斗。
皇兄受够了庶出的苦,多次差一点殒命,即便是我和皇兄那时候从未觊觎过那个位置,也没有相应的能力去觊觎那个位置,但身为嫡出,就是原罪。”
于是不得不卷进这样的争斗中,于是不得不在这样的争斗中走向最后胜利的结果。
因为这样的争斗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停止的可能。
周蕴是被迫卷进这些斗争中的,走到现在,他有时候都分不清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开始。
也许在收拢了三老的权利之后,他和皇兄就会觉得快乐。
可是看着现在几乎是一个轮回的,诸位皇子之间的关系日渐紧张,周蕴就觉得,不过还是一样的。
一样的一场又一场的争斗的轮回。
他叹息一声,低头喃喃,“或许原罪的从来不是嫡出也不是庶出,而是能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利的那个位置。”
自古权利迷人眼。
苏乔沉默了须臾,然后点头,“对。”她似是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气息绵长,“如果我想起来了,一定告诉白先生。”
但是苏乔还没有说的是,在她的直觉里,要完全地解决这样的问题,所需要联合起来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而是成千上万的人。
他们所要花费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也许会是很多年。
也许会是两三代。
不管是多少,都不是白寄云以一己之力可以完成的。
苏乔没有说出口,她想着,有人开始,有人先发出不同的声音,总是比没有要好的。
戌时,送晚膳的侍从进了白寄云的院子。
白寄云从书案前抬起头,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向送晚膳的侍从,忽问道,
“新麦小友院子的晚膳也是你在送吗?”
送膳的侍从想了想,当即点头,“是的先生。”
白寄云让她将食盒放下,然后一挥手道,
“你可以出去了”
将侍从打发出去,白寄云起身,拎着那两个食盒掂量了下,然后走出了屋子。
他的院子被安排在周宸的院子旁边,白寄云不过是在院子中一抬头就能看见周宸的院子里亮着的灯光。
他仰头,朝着周宸的院子凝目看了会儿,然后抬步出了远门。
周宸的院子里虽是跟了不少的暗卫,但是负责伺候他起居的侍从却只有一个。
白寄云敲门的时候,前来开门的正是这个侍从。
他自是也知道白寄云的身份的,恭谨地呼道,“见白先生安。”
然后便伸手去接白寄云手上的食盒子,迎接着对方进院子。
“侍从应该已经将晚膳送到你们院子了吧?我是来寻你家姑娘一同吃晚膳的。”
这位侍从作为贴身照顾着周宸的侍从,自然是知道周宸和新麦的那些事。
也知道在新麦进宫了之后,小公子需要扮着新麦。
因此,对于白先生称呼小公子为姑娘他并未反驳,而是笑吟吟地将人继续引着朝屋里走。
一边走,他一边道,“我家姑娘正在收拾前往北地所需的包袱,晚膳早前是送到了小厅中,但是姑娘并不愿意用膳,小的正忧虑着呢,幸好先生来了,有先生在,想来姑娘也能将手上的事先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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