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麦抬眼,眸子水洗一样明亮,她当然知道,只是会担心罢了。
小姑娘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被特别照顾,不会承受不了姐姐受伤的事实。”
说着,新麦扁着嘴巴,“难道她们不知道,藏着掖着才会让人更加担心吗?”
见对方说出这样一番话,周霓当真新奇。
她想这真是一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孩。
周霓用指尖点了点对方裸露在外的手背,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新麦摇摇头,“什么也不做。”
如果这样子王爷叔叔会安心,新麦姐姐也会觉得安心的话,那她其实也没什么的。
小姑娘这样想着。
尽管她还是很担心。
周霓瞥见了小姑娘藏在内心深处的细腻和乖巧。
她忍不住开口道,“不如我去帮你。”
新麦诧异地看向她。
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完完全全地把周霓给倒映在了里面。
周霓都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咬了咬唇,将手紧紧握住,似要自己给予自己力量一般,“很多时候可能只是大人还没有意识到小孩子已经长大了,大人有大人的角度,我也不是要让你理解,只是这样说给你听罢了。”
新麦点点头,她其实是能理解的。
周霓继续道,“既然你身为小孩不好直接开口,那我来帮你开口。”
周霓伸出手,在新麦手背前方停住,微微蜷缩,而后坚定放上去。
一个可爱懂事的小姑娘。
我不应该害怕。
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而后整只手都握住了新麦小小的手。
在握住对方手的睡觉,周霓浅浅地笑了,如清泉一泓,反射出波光阵阵。
新麦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一时间就没有回话。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周霓说着,好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要帮到新麦的话需要离开芳菲园,和一个她不算熟悉的叔叔打交道。
只是此刻,她的勇气升腾到了顶峰,促使她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等到新麦满怀感激地答应下来,反手抱住她的手像是小兽一样轻轻蹭的时候,她在瞬间身体僵硬。
小姑娘把握的度非常好,既表现了自己的亲昵又没有过分亲近她而让她觉得不适。
周霓之所以觉得僵硬是因为她忽然从对方感激的话语中反应过来自己到底答应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可是这个时候说反悔已经是不行了。
骑虎难下,不外如是。
周霓硬着头皮思索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新麦很有分寸地没有询问周霓说好要帮忙的时限。
两人说完了这个,又愉快地说了会儿别的事。
因不能叨扰周霓过久,所以新麦就算是过来陪她,也并不是这一天时时刻刻都是和对方待在一起的。
送走了新麦没多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周霓回想起来自己此前的豪言壮语,越想心下越是忐忑。
一来,她不能允许自己做一个欺骗小孩子的人。
所以,拖着将这件事糊弄过去这样的举措是完全不可以的。
既然这样不行,那剩下的也就只有走出芳菲园,去找王叔了。
周霓很犹豫。
她知道王府里必然处处都安全,可是还是没办法真的独自一人走出很远。
可是她不离开芳菲园亲自去找戮王的话,王叔那样忙碌的人,定然是没有时间亲自过来看她的吧?
这个时候,周霓不可自抑地想起了四弟。
像是四弟那样温柔又强大的人,有他陪在自己身边,她或许也能有勇气去面对。
周霓叹息一声,恍然想起自己忘了向新麦询问四弟的事。
她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身子微微斜靠着,有些出神。
想了会儿,周霓忽然起身,她急匆匆地进屋。
屋里收拾的芩娘子见她匆匆进来,忍不住暧了一声,询问道,
“公主有什么急事?”
周霓四处张望了下,目光落在前两日刚搬进来的箱笼上。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里面堆放着管家送来的衣裳。
芩娘子见状,会意地走过去,推开箱笼,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周霓走过去,翻看了下,捧起一件长斗篷就往外走。
芩娘子见状,忙关了箱笼跟在她身后。
“见公主的样子,似要出门?让小的跟着吧,也好有个照应的人。”
闻言,周霓停下步子,回身看了看芩娘子。
这位娘子已经过来照顾她许多天了。
不过碍于她的意愿,现在也只是在外间擦擦屋子,整理整理衣裳首饰之类的。
那些东西是管家送来的外物,周霓并不在意,是以也就任由对方打理。
而这位芩娘子打理得挺不错。
手下有章法,行事有分寸,不会轻易逾矩。
周霓想着,自己一人出门还不如让对方陪着。
便点了点头,“好,那你来带路。”
也省了自己不识王府而需要问路这一事了。
周霓自己抖开斗篷披上了,将大半小脸都藏在阴影里,似乎这样就能给予她安全感似的。
她往后退了两步,示意芩娘子在前带路。
芩娘子出得门去,侧身问周霓,“公主要去何处?”
“王叔在何处?”
这话问得芩娘子却有些为难。
她老实地回答,“公主若是要寻王爷,小的并不知晓王爷的去处。”
周霓细想了想,也觉自己问得没有道理。
她一个在王府做事的娘子,怎会知晓王府的主子的踪迹?
周霓换了一种问法,“本宫想拜访王婶,不知能否请娘子带路?”
芩娘子也有些为难,“可以是可以,只是王妃身子不适,公主怕是会白跑一趟。”
果然是身子不适吗?周霓若有所思。
“你只管带路,王妃是在院子中静养吗?夜里王叔可会回来?本宫也等得的。”
芩娘子暧了一声,带路这事不是什么难事。
她爽快地应了,走在前面带路。
因是要将就周霓的身子,所以芩娘子步子也不快。
两人像是游园一样从芳菲园走到松涛院。
到了松涛院门口,周霓就看见门外守着的守卫。
他们一身煞气,横眉冷目,只看一眼就吓得人心慌。
周霓忍不住停了脚步,站在原地。
这一路过来不知是不是芩娘子路带得好,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周霓渐渐心神也能放松下来。
可此刻到了此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心弦忍不住地紧绷起来。
满眼警惕,像极了惊弓的飞,浑身的羽毛都支楞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飞走。。
芩娘子会意地侧身,安抚着她的情绪。
“公主别怕,等小的去安排。”
说罢,芩娘子对着周霓露出一抹安抚的笑。
周霓看着她走过去,不知和那几个守卫说了什么,守卫们点点头,身子往上一跃,翻过了墙头便不见了踪影。
待芩娘子过来,周霓忍不住问道,
“他们,去了哪里?”
芩娘子笑道,“小的对她们说公主要拜访娘娘,他们进去通禀顺便去吃吃茶歇一歇。”
周霓若有所思。
王府里从前固然是没有守卫们在客人拜访主人的时候避出去吃茶歇一歇的情况的。
这说出去,哪里也不能有这样古怪的规定。
所以,他们是在考虑她的心情吗?
而这些又是谁吩咐的呢?
那位管家?
还是四弟周瑾呢?
对了,周瑾……
周霓叫住了芩娘子,“娘子,进去之前,本宫想问你一个问题。”
芩娘子双手交叠在腹前,面容和善,
“公主请问。”
“四弟这段时间很忙吗?为何好几天都不曾回王府了?”
这个芩娘子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起来自己前两天听见的消息。
那位四殿下事实上早就已经殁了。
如今灵就停在皇城中。
因是为陛下而身死,所以陛下大赦了天下,天下皆缟素,那位殿下也被追封为瑜王。
且看工主询问这位四弟时候的神情,芩娘子也不敢将真相说出来啊。
她沉吟了下,回道,“公主,殿下的行踪小的并不知晓。”
周霓并未怀疑什么,周瑾一个四殿下,她一个王府的做事娘子,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是自己为难对方了。
周霓指了指前方的院门,“娘子请带路。”
两人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长廊底下站立着对方人。
那人周霓此前也见过。
是那位和新麦关系很好的郎君。
周霓远远地站着。
周一向她行礼,“王妃身子不适,此刻恐是不能见公主,倒是劳烦公主白跑了一趟。”
周霓摇头,定了定心神道,“不白跑,本宫在这里等等,等王叔回来也是一样的。”
周一抬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没有想到对方非要留在这里等着见主子的缘由。
不过在能力范围之内,周一也想满足对方的要求。
也许是出于怜惜吧。
他指了指花厅,“既如此,公主可移步花厅等候。”
他刻意移远了些距离,让周霓好心无挂碍地走过去。
周霓迟疑了下,在芩娘子的带领下走进花厅中。
这个时节花厅的装束和冬日已经完全不同。
四周的窗户洞开着,明亮的光洒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四处的屏风屏面换成了云纱织物,并不遮光。
光线从云纱中穿过,更显得云纱上的织物活灵活现,仿若在阳光下伸展一般。
周霓看着看着,手指不由得的轻轻地动起来。
她喜欢这些织物图案,也喜欢针在手中翻覆的感觉。
周霓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沉浸在了其中。
芩娘子见状也不打搅她,自去外面取了侍从送过来的茶水点心。
而外头的周一此刻已经不在松涛院中。
今日已经是苏乔从皇宫中回来的第四天了。
这四天以来,她从未醒来过。
周一少不得有些担心,便想着去找一找申神医。
没多久,申神医就被他请回来了。
请过了脉,脉象平和,无一处不好。
申神医也不知晓这是何缘故。
两人一边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说话。
“王妃的情况,我才疏学陋,实在是看不出来”申神医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他很是困惑。
“既然脉象平稳,呼吸绵长,面色红润,一切都好,为何王妃就是不醒呢?”
申神医看向周一,“那一夜在宫中王妃到底经历了什么?”
周一回想了下,“那夜王妃并未受伤,但也和周麟打了一通,周麟武功可不弱,后面又跟着忙碌了一个晚上,劳心劳力。”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周一所不知道的吗?
其实那天晚上他也很忙,来回跑了很多趟,每个人都是这样,一个人当成了三个人用。
唉。
申神医凝着眸,“我听说这样的情况此前王妃身上也发生过?”
周一点头,“是,上一次在北地,北耀的细作大闹牢房,我们与北耀人交了手,后来战斗一结束,王妃就睡着了。”
“后来如何?”
后来的事……
“根据主子所说,后来王妃醒来一切如常。”
听周一这么说,申神医倒是有了些许猜测。
此前,苏乔不是就常有这样莫名其妙生病,然而身上又半点反应也不曾有的时候吗?
或许还真是他才疏学陋?
这才找不到她如此反应的缘由?
申神医叹息一声,“等王爷回来再看看吧,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王爷定然是比你我还担心。”
此刻,他们倒真的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主子这些天一直在忙,殿下要回来了,主子要为殿下铺路。
周一是很想帮周蕴分担分担。
他叹息一声,对申神医道,“神医,虽说如此,新收上来的药材您还是帮忙备一份过来,我琢磨着,王妃若是醒来应该会很需要。”
申神医也是想到了苏乔此前的某些行为,点点头,“放心,这件事我会做好。”
两人说话声音并不大,几乎也就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程度。
因此并不惧怕被人听见。
周霓在花厅等得乏了,抬头一看便看见了从屋里走出来的周一和申神医。
她见过对方,因此不免皱了皱眉。
周霓下意识地起身,匆匆走到门边。
申神医也已经看见了她,他停下见礼。
周霓回礼后问他,“神医是来给王婶瞧病的吗?王婶的身体可好?”
申神医不太明白对方这一问什么意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一。
周一回道“娘娘身子无大事,只是一直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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