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和冥照汇合的时候,周蕴苏乔的身边跟上了见尘。
冥照在酒楼二楼窗边看着三人从院子里走出来,继而走出巷子。
他伸手,高呼着与三人打了个招呼。
苏乔抬头发现他,挥手示意,而后三人起身走上酒楼。
冥照看着跟在两人身后的见尘,略略皱眉,
“此人是?”
苏乔主动解释,“此人乃是大周镇国寺的圣僧,见尘是也,不知你是否听过他的名号。”
冥照摇头,“我不曾听过他的名号。”
他盯着苏乔与周蕴,问出了关键的问题,“他也要去我们所要去的地方?”
苏乔倒不隐瞒,“去。”
冥照眉心更蹙,“你们将秘密告知了他?”
“那倒没有!”这个苏乔可是不认的。
怎么是她说的?
分明是对方也知道。
苏乔看向见尘,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神情。
她在院子里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她不会在冥照和见尘有矛盾的时候帮哪一方。
见尘看出苏乔的意思,上前一步解释道,
“施主不必误会,苏女郎和周郎君不曾告诉我什么,但我对冥夜对冥夜圣殿的来历却一清二楚。”
见尘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冥照的眼前,“小僧已年逾百岁。”
只需要这样一句话,在配上对方年轻的手,便让这普普通通的一只手拥有了极大的冲击力。
冥照瞳孔猛地一缩,锐利的目光落在见尘的身上,
“你是遗民?”
如果对方没有说谎的话,那和典籍上所说的遗民是多么地符合。
遗民啊,冥照以为那该早就已经消失的一群人。
怎么会突然出现了呢?
眼前的这个人会真的是遗民吗?
冥照紧张地盯着见尘。
在他的注视下,见尘轻轻摇头。
见状,冥照刚想松口气,却听对方忽道,
“我是遗民,但你何尝不是?”
冥照为对方所说的话愣怔了下。
“我也是?”
见尘点头,看对方的目光透着慈和,“天下人又有谁不是呢?”
冥照思索着他这句话里的意思,越想看对方的眼神就越不一样。
不得不说,对方的话没有说错,他又何尝不是遗民呢?
这天下的人又有谁不是当初遗留下来的遗民呢?
或许是因为对方也知道禁忌之地的秘密,两人几句交谈下来,冥照不由对见尘生出了些许亲近之意。
苏乔在旁边看着双方的对话,忍不住啧啧称奇。
看,她还以为冥照和见尘是对立的,只怕见尘在冥照的地盘上会举步维艰。
没想到,是她多虑了。
见尘果然是长了许多年岁,见过了许多世面的圣僧。
知道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藏什么话。
他对冥照说的也都是实话。
只是将他的目的也都隐藏了罢了。
反倒让冥照先入为主地误会了。
总归这是他们两人的事,苏乔并不打算插手。
所以,她不会对冥照主动说起见尘的目的。
见尘的目的早晚是会让冥照知道的。
见尘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冥照完成自己的目的,这很困难。
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苏乔提醒冥照。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们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行事了。”
冥照这才结束和见尘的对话。
尔玺背靠冥夜皇族,与现在冥夜的太子关系匪浅。
而最近冥夜皇帝身子不大爽利,已经在拟定着退位事宜了。
冥夜历来的规矩,新帝即位的时候需要圣殿殿主主持事宜,新帝还要进圣殿中居住三天。
这是一个正大光明地带兵马进圣殿的机会。
冥照估计着,他们是想要用这个机会带人进圣殿以暴力打开通往禁忌之地的门。
这个门当然不是普通的门,这些人是绝对打不开的。
对此,冥照很有信心。
他皱着眉,对苏乔几人道,“只是若让太子即位,待他掌控了大周所有的军队后,我们就没有机会拿回圣殿的控制权了。”
几人重新回了院子,这一处地方还算隐秘,用来谈论这些也合适。
苏乔手指点在石桌桌面上,“那你以为我们的机会在哪里?我们孤军深入,恐怕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举兵打穿冥夜。”
说罢,她恶劣地一笑,“虽然周蕴并不介意打这一场。”
当然了,能不战争自然还是最好不要的为好。
冥照并不介意她的话,继续说道,
“时机就在太子进入圣殿之后的这段时间里。”
新帝之所以必须要进圣殿中居住三天,是因为只有经过了这三天才能拿到朝中所有的兵权。
将这一点点明后,苏乔顿时就明白了。
“新帝进入圣殿之后,圣殿是完全封闭的?”
“对。”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完全可以在这三天里做文章。
新帝进圣殿之前一定会在外面留下布置。
但这已经比直接面对对方要好很多了。
他们当即决定就在这三天里行事。
然后,几人分头,苏乔和周蕴去见了先一步被派遣回来的流风。
经过苏乔的催眠,对方现在已经完全是苏乔的人。
见了苏乔,流风自动见礼,“见女郎安”
苏乔让他起来,“我让你去做的事完成得如何?”
苏乔让他提前过来,是让他来探路,寻找尔玺真正的幕后人的。
可以说,这一趟,即便是没有冥照,苏乔和周蕴也能独自成事。
“流风不负重托,已然完成了。”
苏乔将他带到了冥城里的另一处据点。
在那里,流风将前往尔玺位置的路线图,和尔玺的幕后人模样画了下来。
拿到这两幅画,苏乔对流风道,
“你完成得很好,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流风微微侧头,似乎不能理解苏乔所说的话。
苏乔从周蕴那里拿出来一叠银票,她将银票放在流风手上,而后道,
“你为我做了许多事,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往后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事,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认识任何你想认识的人。”
流风捏住那一叠银票,“女郎给的奖赏我自是该要,可属下还想为女郎做事。”
苏乔抬手止住他的话,微微摇头,“不必了,你该有新的人生。”
流风不明白,但见苏乔神色坚定,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唇瓣动了下,终是没有开腔。
苏乔神色柔和地对他道,“换个地方好好生活吧。”
流风沉默了下,语气低落地问,
“女郎当真不需要我为你做事了吗?”
“不是不需要,而是不必。”
苏乔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吩咐对方,
“快去吧,乘着天色好,去好好看看这美丽而壮阔的山河。”
流风似乎明白了苏乔的意思。
他捏紧了手中的银票,重重点头,“女郎,我明白了。”
权且算女郎给他的命令。
好好看看这山河,他也定能做好的。
流风抱拳离去,周蕴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不由开口,“我觉得,对方或许是误会了你的意思。”
苏乔疑惑,“?”
“误会成了什么?”
周蕴想了下道,“大概是误会成了你命令他去看看山河吧。”
苏乔“……”
她忙走到门边,但对方的脚程显然很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她不由得转眸,横了周蕴一眼,
“你既已经看出了,方才为何不叫他停下?只叫他误会?”
周蕴上前来,捉住她的手,无奈道,
“他的思想根深蒂固,如何是一两句话就能让对方明白的?不如让他好好看一看亲身体会一下你所说的山河和自由,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周蕴说得也不无道理,苏乔嗯了一声。
“这样也好。”
虽然当初是他想要苏乔的性命。
可对方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苏乔捏着手中的图画,倒是真的说不清现在的这个流风在过去那个流风看来,活着是不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周蕴捏捏她脸颊的软肉,“别想了。”
他目光落在那两幅画上,“我们今夜先去闯上一闯?”
这话说得很得苏乔的心。
她点头,“好!”
两人将图收起来,休整了一个下午,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从据点出发。
尔玺大本营所在的地方就在城中。
两人便从一出发就穿好了防护衣。
一路前往尔玺大本营。
这一处地方从外看来只是一处普通的宅子,然而待苏乔和周蕴进入之后才发觉其中端倪。
流风给的地图两人已经烂熟于心,此刻结合着脑海中的地图辨认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便径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宅子占地面积很大,这里面居住着的人,皆是功夫上乘之人。
要不是苏乔和周蕴有防护衣,周蕴还真的不能把握己方的位置能不被对方发现。
一路走一路察看,两人终于在宅子的正院看见了流风画下的那张脸。
正堂里,尔玺的主人坐在主位上。
两边依次下来一边坐了十人。
其中左边前五人和右边前五人地位明显比左右两边后五人的地位要高。
那左右的前五人显然是十大将,而后五人则不知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们气息浑厚,内力充沛,显然也是拥有高强的武功的。
倒是坐在主位上的尔玺主人,似乎是没有武功?
因为有防护衣的存在,即便是苏乔和周蕴两人直接站在厅堂里,他们也是看不见的。
“圣殿里藏着许多神兵利器,拿到了这些神兵利器,不愁攻不下大周!”
说话的是坐在左边第一位的男人,他皮肤生得黝黑,但脸部五官却不具有冥夜人的特征。
看着倒像是大周人。
苏乔点了点周蕴,看向对方,周蕴却是摇摇头。
苏乔便不在动作了。
两人听完了这群人对大周的筹谋,听完了他们放肆地笑着说周蕴此刻大概已经毒发身亡。
算着时间,周蕴也的确应该“毒发身亡”了。
事实上,两人从上京出来,长久地隐姓埋名,不曾暴露过自己的踪迹,朝堂里不知有多少怀疑周蕴已经身亡的消息。
对这些,周蕴和苏乔能想到,但从未有理会的打算。
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冥夜,对方会这么关心周蕴的死亡。
也是,他们恨周蕴恨到了极点。
这一场密谋一共持续了两个时辰,众人才散去。
苏乔和周蕴随着众人一同离开,径直出了府邸。
一直回了冥夜的据点,周蕴才语气涩然地开口,
“我已经知晓尔玺为何会恨我了。”
苏乔看他脸色不好,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此刻递给他问道,
“为何?”
周蕴看了苏乔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仰头一口饮尽了才开口,
“那尔玺的主人不是别人,是我的二哥。”
苏乔诧异,“二哥?”
那岂不是大周皇室?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乔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那位是一位庶出的皇子。”
景帝的皇位来之不易。
当初先帝更为中意的不是景帝,而是另一位皇子。
苏乔看周蕴的脸色,心中想的事是,搞不好那位先帝更看重的继承人是二皇子。
总之,虽然先帝中意的是二皇子。
但是大臣们不是吃素的。
一部分大臣站在二皇子的身后,倡导的是立贤能。
这一部分人是最多的。
倒不一定是那位二皇子真的有贤能,这只是一种说法罢了。
谁让皇帝喜欢呢?
那位嫡出的皇子又得不到宠爱。
而有一部分大臣则是站立太子应该立嫡。
这两部分人天天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他们站在景帝的身后倒不是因为欣赏景帝的才能要跟着对方干出一番大事业。
只不过是因为思忖着景帝可能会更好控制罢了。
这又牵扯到了三老了。
因为,推举着景帝的主要人选正是这三人。
那时候景帝因为不受到宠爱,从未正式地出现在大臣们面前过。
诸位大臣自然是不可能知晓景帝有什么或是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
也只是看重了景帝的身份罢了。
但这对景帝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知晓对方是在利用,也仍旧是心甘情愿地跳进来了。
且这一生一直在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做出更多的选择和努力,试图削弱三老的势力。
回忆到这里,苏乔自然也明白了对方为何会这么恨周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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