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的所长办公室在二楼,姚远小心翼翼地敲门,探头先看了看这位大黑脸的脸色,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点,看来大黑脸的心情应该不错,看见姚远进来脸上还带出来点笑模样。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旁边的灰色布沙发上坐着徐建生,这位老侦查员也没个人民警察庄严肃穆的样,瘫坐在那里捧着个大缸子吸溜吸溜地喝茶。



    姚远进门先点头哈腰地向两位问了好,顺手把一网兜刚买的西瓜放在角落。



    顾长安随意地一挥手,示意姚远随便坐,来口便见山:“你那个破卤煮摊子准备摆到什么时候?”



    大黑脸说话又冲又愣,姚远被噎得脖子一梗,这说的啥话啊?!什么叫破卤煮摊?!



    却不敢在大黑脸面前炸刺,老老实实回道:“只要天气允许,就一直摆呗,现在生意不错都是回头客。”



    “马上就开学了,开学以后你们怎么办?你好像上高三了吧,学习不能耽误!”



    姚远早就料到这位肯定得提自己上街摆摊的事情,毕竟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尤其自己还是学生,而且自己远在千里外的老爹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干的好事,只不过是鞭长莫及,没太发作罢了,告密者除了眼前这个大黑脸不可能有别人!



    便马上开始分辩:“开学也没事,反正是晚上出摊,也就耽误不了多大功夫,再说现在我们有帮手,那个满城,对了,您知道他,就是前段时间从我爸单位退役的,他现在专职干这个,再说了,还有那个胡小虎,就是小胖儿也能帮点忙。”



    顾长安脸色开始不好看了:“小胖儿才多大点孩子,有十三岁了没有,这么点的孩子天天带着他在夜市上混,像什么样子?!”



    姚远心里开始别扭了,都啥呀,破案破案你不行,回回见面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伸手就、张嘴就骂的。



    心里别扭说话也就不那么恭敬了:“您还知道胡小虎才十四岁啊,那您知不知道他从小就没爹没妈没人管,十四岁的孩子也得吃饭吧,不摆摊挣钱人家吃什么?”



    “嘿!我就……”



    顾长安瞬间就要爆发,一旁的徐建生把茶缸子往桌上一墩,接过话茬:“那孩子我知道,人挺机灵的,早就在夜市上卖茶叶蛋了,孤零零的有点可怜,小远儿你们现在能带着他一起挺好的,就是别光顾着挣钱呢不学习,把人家孩子给耽误喽。”



    姚远正色:“叔,不会的,放心吧我们都计划好了,开学后他每天也就帮忙两个小时左右,孩子小功课压力不大,等开学后我还会去他学校跟他班主任聊一聊,如果小胖儿学习成绩下降,就不让他再跟着了,放心吧,都说好了。”



    徐建生满意地点点头:“还行,想的还挺周全。”



    房间里安静了,徐建生重新拿起来他的大茶缸子吸溜吸溜堵住嘴。



    隔了那么几秒钟,冷不丁的顾长安开了口:“说说吧,你跟黄小川是怎么认识的?”



    顾长安一开口,有那么一瞬间,姚远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受审的犯人……



    “黄小川是谁啊?不认识。”随口就回答,还伴随着一个大白眼。



    眼看着顾长安就要拍桌子,手抬起来,然后不自然地挠了挠耳后:“黄小川就是黄毛,别说你不认识啊,我都看见你们在一块儿了。”



    “您说黄毛啊,他没事老来我们摊上吃饭,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怎么?有啥问题?”



    “还问有啥问题?知道那小子是什么人吗?还有他旁边那个外号叫六子的,这俩都不是什么好鸟,你跟小谢以后少跟他们接触。”



    姚远想反驳,张了张嘴,没说话,不知道这位阎王今天叫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还是先保持沉默最好。



    顾长安又接着盘问:“还有那个叫黑青和强子的,我看你们也挺熟,知道这两个是干嘛的吗?”



    “不太知道,就知道这俩好像也不是什么好鸟,以前总在街上惹事打架,还带着一帮小屁孩,现在好像学好了,穿的也人模狗样的,应该是有啥正经工作了吧?”姚远没有全说实话,毕竟黑青主动给退回来六百块钱,自己现在如果给他点了,就有点太不地道了。何况这事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没证据就算是派出所所长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



    “知道都不是好鸟,为什么还都把这号人招到你摊子上?”



    姚远就觉得冤枉:“顾叔唉,我们摆摊做买卖,还能管的着人家谁来谁不来啊?”



    一旁的徐建生听不下去了,终于开了口:“行了老顾,咱就别再兜圈子了,有话跟孩子直说吧,以后还指着他们几个干活呢,你非得没事训人家一顿干嘛使?”



    顾长安咳嗽一声,嘿嘿一笑:“习惯了……”



    就大无语!



    姚远心里这个恨呐,典型的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



    心里恨,面上可不敢带出来,只当自己是个二傻子,听不懂人话,坐在椅子上翻着白眼望天。



    顾长安终于说上了正题:“最近咱们这一片治安不太好,打架斗殴的,偷东西的案子一个接一个,偷东西的就别说了,你们自己就是受害者,就连卖粉的吸毒的都敢在我辖区里活动了,社会治安呢光靠警察可不行,讲究的是一个群防群治,这个群字呢就指的是你们这样的群众、老百姓。现在民族村的治安情况最突出,但因为特殊情况,那么大的民族村连个居委会都没有,所里的警力也有限,不可能都下沉到每个片区,就算是我们穿着制服的人能下去,那些坏分子也会跟我们捉迷藏。”



    顾长安开始唠叨他业务上的事情,姚远就仔细听着,直觉告诉他,这回顾长安肯定是有啥正经事,需要用到自己了。



    “你们的卤煮摊正好是在十字路口,每天去你们那吃饭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消息肯定灵通,而你和小谢正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思想觉悟都没啥问题,老叔今天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在工作上给我们所里点支持?”



    姚远一脸茫然,啥呀?支持派出所工作?咱可啥也不会啊?



    徐建生又开口帮腔:“简单说吧,顾所是想发展你和小谢当治保积极分子,每天在出摊的时候多留意一下有没有可疑人物和可疑事件,如果有什么发现,就和所里多汇报,简单的说就是当我们的眼。”



    姚远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什么眼不眼的,不就是眼线吗?电影里叫做线人。顾长安这是被案子逼急了,怎么把主意都打到了自己身上?



    顾长安叫姚远只笑不说话,眉毛就开始往一起拧。



    徐建生却胸有成竹接着说:“咱们所情况比较特殊,虽然正式警力加上联防队员将近一百人,但西有民族村,东有批发市场,辖区内还有若干个涉外宾馆,国务院招待所和国宾馆也都在咱们的负责范围之内,这些都是敏感地区,所以这点警力根本不够用,现在顾所的意思呢,是想成立一个治安保卫积极分子小队,彻底贯彻群防群治的治安管理思路。”



    姚远顺嘴答音:“什么积极分子小队,不好听,还不如叫做志愿者联盟呢!”



    顾长安一拍桌子:“好!志愿者这个称呼好!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姚远眨巴眨巴眼:“那我们有啥好处吗……?”



    ……



    晚上一出摊,谢老爪儿就坐立不安,眼睛一直盯着北边看,深怕错过他凯哥。



    一直等到七点多,才见凯哥那辆红色的大屁股斯柯达急火火地穿过人群,谢老爪儿赶紧一路小跑迎上去。



    斯柯达一个潇洒的侧向停车,车门一开,刘凯和一位西服革履的男人走下了车,走下车的两位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艾玛,真香,是那个味儿!”



    谢老爪儿为了凯哥来,特地把一个最干净的小桌子搬到了路边丁香树下,这里能稍微躲开一些夜市的喧嚣,不光没啥蚊虫,还能闻见隐隐的丁香花香。



    已经出了三伏的平城,夜晚的小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吹在身上说不出的舒爽。



    刘凯坐下,环顾四周,对自己小兄弟的安排表示非常满意,把大哥大往桌上一立,从包里掏出来两盒大重九甩在桌上,然后又拿出来一瓶人头马XO:“利群,今天咱们喝这个怎么样?”



    那位被叫做利群的男人伸手指点着刘凯:“凯爷,你丫就是一个土豹子,说你你还不乐意,吃卤煮、喝XO也亏你丫能想的出来,我看你一会儿就着下水,能不能喝的下去这洋酒。”



    看两个人说话的状态,就知道他们关系很熟,已经到了熟不拘礼的地步了。



    今天不用两位客人点菜,谢老爪儿已经把自己摊上觉得拿手的几样卤肉都细细的切好装盘,每人一份卤煮底儿不加火烧也早早的端了上来。再加上一碗拍黄瓜,一碟子花生米,一时间,小餐桌上倒也是琳琅满目的挺好看。



    菜摆好,酒倒上,刘凯一拽谢老爪儿:“先别忙活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叫赵立群,是越海扬波的老板,越海扬波你知道吧?”



    谢老爪儿闻听,差点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卧槽!”



    越海扬波谁不知道啊?新中关目前最火的一个大公司,不止有自己的装机流水线,注册了自己的电脑品牌,还代理了好多知名电子配件品牌,早就听说这个公司的老板是个牛人,没想到眼前的这位三十多岁不起眼的哥们,居然就是他们老板?!



    谢老爪儿一时间感觉幸福地晕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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