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宓宁半趴在桌边,目不转睛盯着画本子上的招福不放,迫不及待帮冯收菽翻了一页,竟发觉下一页什么都没有,完全是一片空白。

    “”

    她噌地坐直重新确认,却真的看到了一页页白纸,上头什么也没有画。

    四人面面相觑,冯收菽惊诧道:“第二本为什么只有一半?秘境之囚的内容哪里去了?”

    季宓宁怒不可遏:“这算不算骗钱啊?这就是骗钱没跑了吧?好好的全套画本子中间忽然漏印了?都怪买的时候没仔细看!回去的时候我一定得向他讨个说法!”

    听着故事赶路,他们一行已然到达了灵鸟郡主城内,暂且落脚的客栈内小二从楼上轻盈跑下,白色泛着微黄的毛巾朝肩上利落一搭,哈腰向赵容疾询问道:“客官,上房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您看看想吃点什么?”

    赵容疾屈指在桌面上一敲,示意季宓宁和冯收菽先翻菜牌。

    这家酒楼是季宓宁力荐的最佳选择,据她所说,原先齐梧和齐骁谈天会友时经常会来这里,往日散客和预订源源不绝,今日他们来得巧,正好抢入三间上房,预备今晚在这里歇脚。

    蔡上与冯收菽先行点了几道菜,只季宓宁还在翻来覆去捣腾那本中道崩殂的画本子。赵容疾信手接过餐牌,主动为季宓宁读道:

    “上汤焖鸡、蜜汁火方、油爆虾、阳春面、芥菜虾泥小馄饨、西湖醋鱼。”

    季宓宁面如死灰地摆手拒绝道:“你们吃吧,我真的没有一点胃口。”

    赵容疾:“”

    他随手加了份上汤焖鸡和油爆虾,又为季宓宁点了山药樱桃米糕和红豆煎,临了还不忘递给跑堂的几枚铜钱,让他为季宓宁和冯收菽各端了碗红枣莲子粥来。

    冯收菽从兜里取出一颗糖递给她,温柔劝解道:“阿宓,我们待会儿再去街市上看看,说不准还能买到全新的,到时我接着给你讲。”

    可季宓宁貌似对戛然而止的故事非常不满,托腮薅了薅自己的头发。

    一旁始终沉默的蔡上抬手掠过鼻尖,忽然莫名其妙道:“收菽,你们有没有觉得招福的故事有点怪怪的?”

    三人陆续回神,异口同声问道:“哪里怪?”

    见他们三个一脸正经地提问,蔡上赶紧擦擦手心的汗水赔笑:“别别!你们先别激动!我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季姑娘,你不觉得招福身上有些特质跟你很像吗?”

    季宓宁立刻嗤之以鼻道:“如果说都漂亮可爱,那我同意,不过除去这两件事之外,我还有哪点和她像吗?”

    冯收菽侧目仔细望向季宓宁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取过画本重新翻开,将所绘故事末尾所画的少女招福同她稍加对比,又让她将随身所佩的玉坠取出,同神官时麒送给招福的玉佩做了个比对。

    “真的好像,连这梨涡都一样。”她呢喃道:“而且除过阿宓的玉坠上有裂纹和血痕之外,这玉的形状和大小完全相同。”

    赵容疾挑眉:“你如何能确认书中的玉坠大小?”

    “很简单。”冯收菽将话本平整摊开在桌面上,示意赵容疾伸出手来,又将玉坠放置在他手心,开口分析道:“这里正好画着神官摊开手赠玉的画面,我看了看第一本内画的神官全身,猜测他身高大约较你矮些,所以姑且认为时麒的掌心和你差不多大,证明这玉的大小必然也相差无几。”

    季宓宁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梨涡,若有所思道:“你们这么一说貌似还真是,招福管时麒叫十七哥哥的,而且她也唤僭仲法尊作叔伯,法尊也姓韩,和我叔伯也太像了吧?”

    她发愣着拍了拍脑门:“可这也不能啊!招福可是只如假包换的九尾狐,我从来都没发现自己有尾巴况且她早就死了呀!如果我真的和她有什么关系的话,为什么会是个普通人呢?再加上神君们那么疼她爱她,又怎么可能任我在人间受苦?”

    蔡上沉吟道:“季姑娘说的也有道理”

    赵容疾道:“我们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版本的故事,说不准也是哪个书生胡编出来消遣作乐的玩物,不必当真。”

    他刚说完,季宓宁便缓慢从衣袋里摸出了韩义留给她的那面镜子。

    “”

    冯收菽和蔡上同时眼前一亮,她双手轻捧着镜子端详,示意季宓宁将书翻到第一本的最前,再次比对了一下尧岭入秦手中拿着的法镜。

    季宓宁耸肩道:“这也太奇怪了就算是编出来消遣的故事,也不可能这么符合是不是?”

    “我也觉得蹊跷。”蔡上轻抚着下巴猜测:“虽说季姑娘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我依然认为,如果单纯将她比作那位招福,还是有些不切实际,不过她大抵得跟这故事有些渊源吧?”

    赵容疾正欲说些什么,跑堂小二便端着托盘将菜肴端上了餐桌。季宓宁急忙将画本宝贝地收起来避免弄脏,随即目不转睛地盯着内页的南岭神君看,注视着那页最清晰的小像,温柔地用指尖扫过了神君的眉眼。

    “季姑娘,咱们奔波一整日了,你先趁热吃点东西吧。”

    季宓宁懵懂地歪了歪头,顺势挽起冯收菽的手臂,缓慢靠在了她肩上。

    “我觉得川沧神君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她喃喃出神道:“先前听我们郡的人说神君是个很漠视生命的人。”

    冯收菽许是近日来也习惯了她的亲昵,侧脸贴在她发顶,温柔问道:“为何?”

    小姑娘迷茫地摇了摇头,眼神并无聚焦地望着前方的虚无,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桌上所坐的两位青年。

    他们一人翘腿拈着手中的细筷,另一人举起手掌别扭地遮挡着面容,面前甚至连只盘子也忘了摆。前者随意摆弄着桌上五菜一汤的佳肴,完全没有动筷的意思;后者则表情凝重浑身紧绷。可尽管二人的心情与形态明显各异,却有一点完全相同——都竖起耳朵聆听着季宓宁那桌的谈话。

    “其实叔伯每次给我讲神君们的故事之后,我夜晚都会做梦。”季宓宁道:“离开叔伯时我就不会做梦,在他身边时就会。”

    赵容疾给她的碗里夹了些鸡肉,抬眼回想道:“那日你夜里做梦,难道也是因为见了韩前辈的原因吗?”

    身后的二位神官:“”

    “他还有脸提这个!”尧岭双拳紧握,怒道:“赵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他敢拐我们招福?提起这个我就来气!”

    入秦也难得没有同他唱反调,信手将筷子甩在了桌面上:“看来上回那几个雷还没把他打醒。”

    身旁的季宓宁乖顺点头道:“我儿时有一次,梦到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就跟这画里的水境有点像,里面关着一个女人。”

    蔡上挑眉:“什么样的女人?”

    三人全都停下动作期待她所言,身后的尧岭入秦默契地相视皱眉,专注听季宓宁讲道:“那个女人长得非常漂亮,大约跟容善姐姐差不多大的年纪,她眼神深邃,皮肤也很白净,穿着漆黑的衣裳,坐在一张四方的冰床上同我说话。”

    “”

    入秦立即失色道:“招福怎么会见过她?”

    “不会啊!我我从来没听招福说过这件事!”尧岭胸膛快速起伏几下:“法尊把人关的好好的,招福怎么能找到?”

    季宓宁的声音透过酒楼的人声盏声,再次清晰地传进两位小神官的耳朵:“那个女人对我说,要我为她找一把刀来,还嘱咐我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就要把我也锁在那里。”

    “不过我貌似并没有听她的话,而且不知怎的,她后来竟然还带着我一起躺在那张冰冷冷的床上,给我讲故事听。”

    冯收菽咬着唇摇了摇脑袋:“真是个好奇怪的梦。”

    “你还记得她给你讲了什么故事吗?”赵容疾问。

    “不太记得了,但应该是些很不好的东西,她一开始总问我是不是某人的孩子,在回答不是之后她才对我好了些,不再威胁着吓唬我了。”

    入秦心道不好,左手紧握着神剑的短鞘,微微抬手唤来跑堂,凑近他耳边嘱咐了句什么,随即大方地将沉甸甸的整袋银两扔进他手中,一言不发地同尧岭走出了酒楼。两位小神官头戴青凤羃离遮住半身,行为低调,路过季宓宁时微微侧目,将冷冰冰的目光移到了赵容疾身上。

    尧岭的眉心在黑纱下幽暗闪烁,只一个擦肩而过的瞬间,便迅速收回了天眼。

    二人走出酒楼,寻了处背巷暂行落脚。入秦将头顶的羃离摘下托在手中,语气调侃道:“神君说过多少遍,不许我们在招福跟前使用神力,你就永远也记不住是吧?”

    尧岭抱臂辩解道:“你不是也在招福身上动手脚了吗?溯追之诀别以为能瞒得住我!”

    “我那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入秦道:“话说招福是什么时候见到那个柏宜卓的?”

    “谁知道,我原来可从没听她提起过!小小一个招福,竟还学会瞒着我们了?”

    他仰头看着西沉的太阳,略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问入秦道:“你刚才和那个小二说什么了?”

    “你没听见?”

    “确实没注意听。”

    入秦重新戴回羃离,同尧岭一起拈诀御剑飞上碧空,迎着狂风不屑调侃道:“让他重新腾出一间玄字号房,给那个赵容疾住。”

    尧岭施法御的更快了些,同入秦飞了个并肩,大声疑惑:“什么意思?招福和他们三个不是已经订过天字号上房了吗?你还给那个赵容疾安排什么?”

    “”

    入秦:“天字号房只剩下三间,你让他们怎么住?”

    尧岭:“赵家那个登徒子哪能住得了玄号房?他要是逼我们招福去住怎么办?”

    “那便正合我意。”入秦冷笑道:“有点臭钱怎么了?但凡让我抓住他一点把柄,这辈子都别再想碰傻狐狸一下!”

    季宓宁一行四人在酒楼用着晚饭,她无精打采地咬过赵容疾剔下的鸡腿,见他逐渐将自己的碗盘堆得冒了尖,这才肯赏脸多吃了几口。

    然后便越吃越觉得香,被画本里的故事勾魂夺魄一整天,现下忽然见了正经菜肴,一张嘴竟又莫名打开了食欲,埋头一言不发地啃了半只上汤焖鸡,又一人干掉了一整盘红豆煎。

    她吃起饭来非常认真,鼓鼓囊囊像个小花猫。赵容疾将她碗中剩下的几口鸡肉吃光,开口问蔡上与冯收菽道:“饱了吗?”

    “吃饱了。”冯收菽掏出帕子递给季宓宁:“这家店的油爆虾和脱骨鱼真好吃,口味偏甜些,和我们凤栖的酒楼可一点都不像。”

    蔡上将面前的一小份米糕伸手递给还在鏖战甜点的季宓宁,随口问道:“是吗?我记得凤栖郡人口味偏酸偏辣,之前在那里喝过一种辛香肉汤,里面加了薄丝豆皮和花生、肉丁之类的配菜,咽下去的时候辣嗓子,吃完还口干舌燥,但却又叫人回味无穷的!”

    冯收菽笑道:“那个是胡椒汤,上古时就有的,你下次可以尝试在里头加些嫩豆花,入口就不会那么辛辣了。”

    季宓宁感慨道:“听上去真好吃,只可惜我不能吃呀!”

    蔡上起筷夹起一块牛肉送到季宓宁盘中:“季姑娘是为何不能吃这些肉?口感不喜欢吗?要不要试试?说不定尝过之后就会爱上了!”

    她皱起鼻子闻了闻,的确没什么怪味,但还是不敢朝嘴里塞。赵容疾随即开口解围道:“不爱吃就不吃了。”

    “抱歉啊蔡公子”季宓宁双手合十傻笑道:“其实也算不得不爱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特别害怕看见有人宰杀四条腿的动物,可杀鱼杀鸡却都可以。大概是小时候穷太久了没吃过肉,长大之后也就不行啦!”

    冯收菽拍拍她的头顶,遗憾地耸了耸肩。蔡上大度摆手慰藉她道:“这有什么好道歉?吃不了这些,总还能喝些鱼汤鸡汤、吃点酥炸鱼块之类的美味,也不算亏。”

    “那倒也是!我特别喜欢吃烤虾!小时候总自己点一团火烤虾吃,真的很香哦!”

    酒楼掌柜忽然笑意盈盈在四人桌边驻足,弯腰礼貌冲赵容疾道:“公子,方才邻桌的一位客人高价为您订下了今夜唯一一间玄字号房,这不正巧!您四位今夜都能安心下榻了!”

    赵容疾诧异挑眉:“邻桌?”

    “是,那两位已经结账离开了。”掌柜将房牌捧上:“此房就在天字三号正楼下,离得很近,也是极方便的,已经给您好生打扫妥当了!”

    掌柜被后厨一声招呼唤走,季宓宁鬼鬼祟祟地凑近望向房牌,问道:“你能住惯玄字房间吗?要不然我去吧?你睡在我楼上好了。”

    赵容疾心中的莫名其妙瞬间被不痛快压制,本来今夜正好剩下三间上房已是天赐好事,现下怎么又蹦出个邻桌的便宜好心人来?

    “邻桌”冯收菽转头环视一周:“究竟是谁为容疾哥哥订的?”

    蔡上:“会不会是倾慕容疾兄的姑娘啊?”

    “”

    季宓宁不自觉卷起了唇,眼神飘忽着离开了赵容疾手中紧握的木牌钥匙,郁郁托腮冷哼了一声。

    他还并未意识到季宓宁的情绪风暴,只摇头反驳蔡上道:“不论是何者好意,赵某总归无心受赠。”

    冯收菽眼神一转:“可是容疾哥哥,三间房,我们四人要如何分住才对?”

    “要么季姑娘还跟”

    季宓宁闻言,活像是被谁踩了小尾巴似的激动,立即双手交叉防在胸前,打断蔡上道:“才不要!我今晚自己睡!”

    赵容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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