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遇险当真是比林小冬每一次的经历都要凶险万分,面对大自然,人力真是渺小到了极点。
林小冬自嘲道:“想不到我这条小命就要在这儿给交待了,临死之前,连跟家人通话的机会都没有。小傀,你有亲人吗?”
“我是个孤儿。”令林小冬意外的是,小傀居然搭上了腔,看来在死亡面前,人的性格真的是会发生变化的,只是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死与活根本没那么重要。
林小冬叹了口气:“我知道孤儿的痛苦。”
“你知道个屁,你们当官的整天高高在上,懂什么?”小傀忽然激动了起来,讥讽着道。
杨小军冷笑道:“你以为我师傅跟陈大拿那些酒囊饭袋一样?我告诉你,师傅有一个收养的女儿,她六岁的时候,父母就都死了……”
话未说完,林小冬已然喝止道:“说这些干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小傀显得有些意外。
“真假还有什么意义?”林小冬意兴阑珊道。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说来听听。”小傀居然央求了起来。
林小冬笑了笑,便将当年的事情慢慢给说了出来,这事伏韵也是头一次听到,杨小军也是只知道这事,并不清楚详情,听得俱是入迷。
直到林小冬说完了,小傀的眼睛里居然有一丝感动:“真想不到,还有像你这样的官。”
林小冬笑道:“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只是你没有接触到,你所看到的都是阴暗的一面。”
杨小军恨声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看到的都是阴暗的一面吗?”
小傀淡淡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被那些坏人害死了。很快,像我师傅这样的好官又要少一位了。”杨小军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在这个时候,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林小冬能够逃出生天,至于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跟伏韵待在一起,死又何妨?
“这跟小傀没关系。”林小冬苦涩一笑,忽然道,“只是我真的不甘心啊,我有太多的债没能还,只能抱着遗憾而死了。对了小傀,你有喜欢的人吗?”
小傀的目光里忽然有了些神采,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好一阵子才道:“有,不过她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她,这一辈子她可能都不会知道了。”
林小冬拍了拍小傀的腿:“怀着爱去死,比怀着恨去死要好很多,我现在就没有恨,我现在只希望,我的亲人在知道我死亡的消息之后,不要哭泣,笑着送完我最后一程。”
小傀看着林小冬的脸,没有任何作伪之色,显得极其坦然。
杨小军忽然哭了起来:“师傅,都怪我,都怪我。”
林小冬笑了笑道:“怪你什么,没有你,王小好一样还会对付我。”
杨小军泪如雨下:“当初我要不是跟老高来新乡种千佛树,你也不会来考察。”
“小军,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遇到事情,我们要坦然面对。”林小冬抹了一把杨小军的眼睛,微笑着道,“其实有你这样的徒弟,我也很开心,咱们下辈子再做师徒吧。”
一天不喝水,对于人来说,问题不大,但是在沙漠里一天不喝水,虽然不一定让你就这么挂了,但人肯定是受不了的。
即使是林小冬,也是承受不了。
最先倒下的是发烧的伏韵,杨小军没有哭,只有悲怆,默然了好一阵子才虚弱地道:“师傅,我累了,我要睡了。”
“不要睡。”林小冬徒劳地提醒着,可是杨小军的身体已经斜着倒了下去。
林小冬惨然一笑,看着那几块已经干枯的仙人掌,将后背靠在石头上,眼前忽然朦胧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柳清漪,仿佛看到了沈碧茹,看到了孩子,最后他似乎看到了老爷子,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小冬睁开了眼来,眼前居然有光,只是光线很暗,林小冬心道,难道这就是阴曹地府了?
“你醒了。”声音在林小冬的后方,有些耳熟,正是小傀。
林小冬偏过头,咧了咧嘴:“原来我们都死了。”
“我们都没死。”小傀的声音里多了些情感,“我不想你这样的好官就这么死了。”
林小冬怔了一下,左右看过去,杨小军和伏韵都在沉睡之中,不由道:“这是哪儿?”
“我的一个藏身之处。”小傀苦笑了一声,“昨晚我本来是准备趁夜离开的,只是脚被蝎子给叮了,走不了,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已经被沙子埋了。”
“你已经被沙子埋了。”林小冬松了一口气,“你的脚怎么样?”
“蝎子的毒性不是太强,现在已经没事了。”小傀递过来一个水袋,“先喝点水吧,我这里有食物和毯子,好好休息一下。”
林小冬看着杨小军,小傀笑了笑,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他们已经吃过了,只是太虚弱,已经睡了,那个女的高烧也已经退了,你不用担心。”
林小冬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吃的食物很硬,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上百倍,一边吃着,林小冬一边问:“怎么离开?”
小傀神色一黯:“我还没想到办法。”
林小冬放下了水袋,居然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烟来,虽然被揉得不成样子了,却改变不了香烟的本质,就着火光点了一根,道:“小傀,你这个藏身之所倒也不错,是在地底下么?”
小傀摇头道:“其实这儿离你们晕过去的地方不远,是以前的一个哨所,我改装加固了一下,这是哨所的地下室,食物和水都储藏在这里,其实你只要再走个两公里差不多就能发现。”
林小冬想了想,道:“有没有交通工具?”
“当然没有。”小傀的神情更显黯淡,似乎是在作着什么挣扎一般。
林小冬不由道:“你在想什么?”
小傀道:“夜深了,好好休息吧,这么起码够咱们待一个星期的,一个星期,救援队应该能找得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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