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你当真觉得,我还在乎真相吗?知道了又如何,她能知晓然后对我忏悔吗?有些事情,过了那个时候,再做,就欠缺些意味了。我只是听闻闵族也在寻那林中秘宝,打算先让她当个冤大头,开个路罢了。”
“主上,我可在乎且没法释怀。”
“不要自作聪明。”
楚余伶就那么盯着矮自己一大截的小狐狸,伪装的黑色瞳孔更显无聚焦点,那是没有生气的,无光且阴冷,足够让狐狸理亏地蜷缩起尾巴,也提醒着九尾的身份,灵兽若是和人类签订契约,服从,是第一条例。
五年前的楚余伶可没这么吓人,哪像现在,透露着乖张的戾气。
“知道了嘛。主上~我们应当去意力特质测试会场了。”
“嗯,今晚给你猎只山鸡打打牙祭。”
给个巴掌再赏颗糖,九尾心中笑出声,人类小鬼,这方面倒还是挺细腻。
——
意力特质测试会场。
新弟子入派,老师们要来主持秩序,记录学生天资,师兄师姐们因此得闲,不用练意,便都跑来围观,一时之间,好生热闹,放眼望去,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人。
新入门的弟子都坐在案前喝茶,师兄师姐们探头观察,新人之中有没有好皮相或是家世显赫的,乐在其中地互相咬着耳朵。
乐队奏鸣,乐师有节奏地用意力击打着将近三米的大鼓,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陆颜非常不合群地——伏在案上睡着了。
由于身体原因睡得极死,唇角上勾甚至挂了一丝晶莹,以至于没发现后来进场的女魔头就恰好坐在对面,她也没特意瞧陆颜,顾自吹着烫口的茶水,依旧淡淡然,外人瞧不出情绪。
与此同时,陆颜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被不温不凉的东西包裹住,整个人连带着手指都被恰到好处地紧吸,极有安全感,因此也形成了一层细细的皮肤,保护着她,伪装着她。
“今天要洗澡洗头,所以可不可以光脚进沙堆玩?”陆颜日日等爸妈来接,等不到,久而久之,开始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爸爸是一颗大树,妈妈是秋千。
“当然可以。”陆颜粗着嗓子自问自答。
“但是只能半小时喔。”陆颜又捏着嗓子模仿妈妈的声音,可惜幼时声音未脱稚嫩,学得不太像。
陆颜脱下夹板拖鞋,闭上双眼,亲密地于沙堆接触了一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人形坑,口中也不小心入了不少,在福利院沙堆那里,陆颜能够创造出一个自己的世界,她手也很巧,能用沙子筑起城堡、小人、车……不过每回必堆的的,是两手一合,再随意挑寻一块方正的石块或是柳枝,插在那小土堆上。
“好了,陆颜~妈妈抱…”
陆颜抿唇,飞扑上秋千,荡得很高很高,她想化作一只高傲且自由的小鸟,为认定的那一只啄理着羽毛,把鸟喙埋进她的胸怀。
可惜小伙伴们来了,秋千不能霸占太久,沙堆堆好的也被别人移平重新建造属于他们的想象,这便是陆颜喜欢在黑暗中独处的原因,有些人看着完好,是否有人真正地解读过她的内心呢?
没门,这种人不会把内心给你解读。
陆颜依稀记得,小伙伴们尖叫着说沙堆附近的草里有螳螂,按理说应该好奇,可陆颜真的没什么感觉,站在原地观察着眼前的景象:他们来回去水龙头上接水,企图淹死这只螳螂,小孩子的想法就是天真,一来一回,两手的水只剩几滴,根本奈何不得,接下来男孩们提议用嘴接水,吐在螳螂身上。
螳螂死活如何,陆颜记不清楚了,因为她压根不在意,只是在那些人的行为中,学到了书上还没教过的——沙子遇上水,会变得更坚硬,更有凝聚力。
“肃静!!”
嘶……!
如果可以的话,陆颜真的想狠狠吐槽这个世界狗屁的传音,声音来源不是从耳朵,而是只要你被定为被施法者,那声音就会从你五脏肺腑中钻出来,直振大脑。
不知是不是正派以嗓门大为正道的光,每回传音都给尚不适应意力世界打扰陆颜吓个半死。
这么猛地被方才的传音振得恍然惊醒,陆颜一手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一手捏了捏自己花容失色的脸蛋,又咬了自己一口,痛的。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那些年的回忆,明明好久没想起来了。
而四周,依旧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快节奏的世界,闵素正蹙眉盯着对面茶案,似乎看不下去,还十分嫌厌。
嗯?对面谁啊?
陆颜睡意朦胧地抬眼,身子一激灵,刚刚才遗忘的恐惧感又被那对眉目吓得复现,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不光如此,她还和正派的师兄师姐们畅聊甚欢,陆颜害怕和她对视,可楚余伶当真没看过陆颜一眼。
仔细听……陆颜装作看风景的模样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刺探关于任务目标的情报。
“楚师妹,你怎么生得如此好?你可有灵兽~?师兄可以帮你探探门路。”
“并无。面相只是虚有图表,惩恶扬善将邪魔派诛杀殆尽,才是我该做的。”
……
真是俄罗斯套娃,比自己还会装。
这种迷惑感,在于每当觉得你是楚余伶的特殊对待时,她却好像能转头就把你忘了,明明想干那种事羞辱,过后端起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正眼都懒得赏赐一个,时不时勾起的浅笑,让大家觉得安心温和。
只有陆颜觉得鸡皮疙瘩不断。
如此喜怒无常又冷血的人,陆颜冥思苦想也思不出来,自己和她到底谁更没有心。
总之,她想装作无事发生,自己也心安理得地装作不认识好了。
“陆颜。”闵素就在陆颜隔壁案,胳膊肘拐了一下陆颜,唤回了她的思绪,语气不悦,“你看对面那人,傲气得很,有好几位师兄师姐问了她的名字,问她意力特质,她也装傻充愣含糊过去。分明是不愿坦诚实力。”
“看起来像个海王诶。”
“嗯…何意?”
“啊没什么,闵素,你说会不会有人有两种意力特质啊?”
“当然不可能!这个是铁定的法则,没人会有的。但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比如我自己会藤蔓缠绕,但又同时会驭水术,就能组建一个窒息空间,藤蔓水牢。看起来是不是很像有两种特质?可驭水术很多人斗魂时会遮个虚头,你可不要受骗才好。”
“唔……原来如此。”
——咚!
震耳欲聋的鼓声,其他乐器停了。
“肃静!你们那块在交头接耳什么呢?!无视派规,不如,意力特质,就从你们,一二三四,开始测!”
一二三四,恰好是和师兄师姐纠葛不清的楚余伶,悄悄谈话被抓包的陆颜、闵素,以及焦虑至极,自言自语到口吐白沫快昏厥过去的男子,名为慕容鸣阳。
“救命救命救命……为什么从我们开始,如果丢了人,我们慕容家将被世人如何看待,我走上去的姿势该当如何,背如何挺、头如何放、手如何摆动,若是行出一副猥琐样,家父家母必会严责,日后可还有愿意同我婚配的女子?我们的孩子必然会遭受世人嘲笑……”
……
九尾最喜欢看人类这种蠢样,悄悄地捏着自己的衣衫边,忍着笑意。楚余伶无所不知,也知晓慕容一族门规极严,微挑眼眸,终于在这个时候借着看慕容鸣阳,打量了一番闵素,顺便扫了眼忘记名字的那废物小姐,只记得她的手感还不错。
闵素提议,让慕容鸣阳先去,陆颜认同地点头,怕再拖久点,这男子会焦虑至死。
出于公平,闵素虽看有些傲慢的楚余伶不爽,但还是问了问她的意见,楚余伶单手撑脸,方才健谈的她抿唇,安静到底,一时之间,尴尬的氛围爆发。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慕容鸣阳,你先去测吧。”闵素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吃瘪,扭头过去,不再看楚余伶。
鼓声再敲击,四位门主剑指苍天,召唤出一个巨大的意力空洞,里面缓缓吐出一具有棱有角的石尊,这架势,可比意力球大多了,尘土飞扬,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使用净身术净身。
只有陆颜一人什么都不会,光顾着捂口鼻,灰头土脸起来,显得更格格不入。
“慕容鸣阳!经测!属金系,防守!意力特质碑判定成功!”
下一位是自告奋勇的闵素,她飞奔上前,使出全数意力,楚余伶吐言一声蠢货,九尾表示认同,新人就是这样爱出风头,无论是敌是友,不都要留点实力,在这种测试关卡逞英雄,确实比她兄长要愚笨许多。
“闵素,属木系,控制。”
这话不是肖竹月公布的,而是楚余伶轻启唇边,恰好与真正结果重叠,这话传到了支愣耳朵一直想吃瓜的陆颜耳朵里,细思极恐,手臂上汗毛又竖了起来,那她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意力特质。
嗯不对,自己有意力吗?
?!!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是考试前什么都没复习的那种感觉,是老师点名站起来全班同学即将看你笑话的那种窘境。
陆颜的脸开始一点一点变苍白,完了,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自己入清河派是因为楚余伶见不惯故作清高的道长,因而在意力球内做了手脚,而戒指是系统送自己的,才三样不相干的东西,意力这种东西,真的在自己身上存在过吗!?
等闵素下场了,陆颜还未动,正当那尖嘴猴腮的门主准备破口大骂,楚余伶起身,不急不慢地先去了意力特质碑,凝神,双指轻轻捏住大拇指,咬字清晰,极有磁性魅惑的一声:“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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