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郁福瑞也不知去哪叫车,正好有个送菜回来的牛车经过,不由拦下来讲好了价,和林红梅一起回乡下。
“这几步路,出城就到了。”林红梅拎了包袱笑着说,“老大,你就别送了。”
“我一会再坐这车回,不碍事。”郁福瑞可是给了车夫来回的路费。
两个人坐在车尾,颠箥着上路。
“哎,老大,我看这玉莲真是不错,对金宝也好。你们赶紧的再生个孩子,家里也热闹些。”
“玉莲最近身体不大好,等过这阵子再说。”郁福瑞笑道。
林红梅是听了,也就扯开话题道,“不过说起来吧,就算以后生个女娃儿,也要让她读点书。”
“姨娘何出此言?”
“你看看老四,小时候,笨里笨气可有可无,爹不疼娘不爱的。每次见她,都捧着一本书傻呆呆的看,弟弟妹妹摔了碰了都管不住,还时常惹得晓鹊僻头盖脸的骂。可看现在,工作体面不说,往那一站,大大方方。不象珊瑚,总透着些轻浪劲儿。”
“姨娘这话,可别叫三姨娘听了去。”郁福瑞笑道。“四妹妹打小勤勉,那时候,总听着母亲拿她当例儿来教导七妹妹。”
“说起来,昨日里见着林珑,她还好声好气的喊我姨娘,把我这老脸真是躁得无处搁。”
“姨娘,这些破事,是福祥整的,都过去了。林珑自然明白。”郁福瑞只能好言劝慰,心里倒是叹息,终究慈母多败儿。
“还是怪我识字不多,也不会教,把他宠着捧着由着,才闹到这个下场。”林红梅心里何尝不是追悔莫及,叹息道,“若是当时我听了老爷太太的劝,也不至于到老,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姨娘,大清早的,要忌口。”郁福瑞连忙打断她道。
“哎,将死之人,不讲究这些!”林红梅笑道。
郁福瑞心里嗒噔一下,不由想,姨娘今日里话里有话的,也不知是何用意。
“喔唷,老大,你这愁眉苦脸的,快别这样,姨娘也就瞎说说,一年没见几次,找个人随口胡撺几句也好。”
“姨娘若是想来,叫人捎个口信给我,我叫了车来接就是。”
“不用麻烦的,倘若我真想来,走几步也就到了,不劳来接的。”
眼见着出了城门,郁福瑞给车夫指了路,拐了弯,就到了。
这片老房子零星的住了几户人家,对门的梁大姐见了车来,不由迎了过来问好。
“老太太怎么不多住几日”
“还是回自已家踏实。”林红梅笑着跳下车,郁福瑞拿了包袱跟着下来。
“老大,你先回吧,别叫人家等久了。”林红梅接过包袱道。
“那,我,这,要不先回了?”郁福瑞想着白家的那一摊事,头都大了。临了,又摸了块钱塞给梁大姐,说,“大姐,今早走得急,都来不及给娃儿们带几颗糖,就劳你自已买一些吧!我姨娘年纪大了,还烦你时不时的照看一下。”
“这,不好意思吧,你也太客气了。乡里乡亲的,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梁大姐讪笑着推脱了一下,也就收了,“你就放心的回去吧!”
林红梅望着郁福瑞上了车,挥了手远去,不由叹出一口气。开门进屋,招呼梁大姐道,“我夹包里还有些喜饼,这一路可别都压坏了,还指着一会你帮我每家分一些,也好让大家尝尝。”
等梁大姐欢天喜地的捧了饼出门,林红梅才泄气的跌坐在床上。
林红梅大姑娘时也是长得白净圆润,林如月把她带着嫁过来,也是想老爷身边可以多个自已人。林红梅争气的生下儿子,不仅在这个家里立稳脚跟,也有了继承家产的可能。更何况福祥生得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透着各种机灵劲,带个瓜皮帽儿,活脱脱的照着年画儿长似的;嘴又甜哄得了人,府上大大小小的都喜欢这个二少爷,哪怕是后来嫁了来的沈晓鹊,也时常夸赞。而反观郁福瑞,就算天天被林如月逼着读书写字,平日里也只是中规中矩,每每见着老爷,不是毕恭毕敬就是诚惶诚恐,没有一点点大家少爷的气魄。
福祥稍大些,林红梅舍不得他学习辛苦,自个儿搓麻将,时不时拉了他陪着,他若出了张好牌赢了,还夸耀一番。郁福祥长大后,果不其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先是被老爷勒令不得插手福瑞轩的任何生意;继而输光了二房的体已,被老爷赶去城外老宅,守着那些田地自生自灭。可就算这样,郁福祥依然没有一点点收敛,放着家里的美娇娘独守空房,天天去窑子里争风吃醋,还时不时偷林红梅的首饰去讨好,后来更是迎到家里做了小。可也就奇了怪了,一妻一妾两人的肚子都没动静,郁福祥岂能忍这,不由休了撵了,另娶了一个壮实的。那女娃儿原本好好的有门亲事,被她贪心的爹搅黄了不说,还把她嫁了这么个喜怒无常的败家子,结婚第二日就上吊死了。那可是翻篇了的新时代,因着这事闹将起来,郁福祥又是个时常克扣苛责佃农的无良地主,加上这前前后后做的坏事,真是死一次都还便宜了他。
林珑果然起得晚了,慌里慌张的来,见大家正在收拾着要出门。
“这是要去白家吗?”林珑问孙丽华。
孙丽华听了,急忙用手指按着嘴做了个嘘的表情,却不想早被许时年听到了,叫道,“起这么晚,还想抢过人家?”
林珑听了,向着孙丽华吐了吐舌头,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别提了,老许一大早被骂了一通,说我们揽事不报,处理不力。这下没被踢出局,已经不错了。”钱慕白凑过来,小声的说道,“陈肖平带了他的有经验的老警察们,已经赶去白家了。”
“那白玉莲和白瑾谦,还没问话?”孙丽华突然问。
“对,这两个,想来现在都在白家盯场。我这暴脾气要是去了,难免跟陈肖平他们短兵相接,不如丽华你和宁宇去,我们三个去前院查漏补缺。”
林珑听了,不免有点失望,偷偷的瞄了一眼丁宁宇,只见他神色冷淡的应了。触及林珑的目光,却也了无波澜视若不见的别开脸去,好象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许,你怎么不派我去?”钱慕白见他俩走远,不由有些懊恼。
“你,叽哩瓜拉的,放个屁都叫他们听了去,又添些是非。丽华是个女的,他们自然不敢怎样;宁宇有文化,又是这不冷不热的脾气,他们捉摸不住,也就拿他没办法。”
“也是,林珑新来的,完全没有应付他们的能力。”
“好好干活!”许时年从矮树上拗了几根枝桠,递给他俩。
钱慕白不情不愿的接过来,说,“咱就算把这院子里里外外的搜个朝天,又能有什么,鸡蛋里的骨头?”
“好在昨天没有另外出事。在这方面,我的确没有经验。”许时年叹道,“不过现在,我还是主观的认为,凶手目标明确。至于他怎么下的毒,还是没有头绪。”
“昨日帮忙的那位老妈子说,碗都是她大清早用热水泡过,随意摆放的,院里又那么多人,不大可能做手脚。”钱慕白说。
“还是那句话,大家吃的都一样,个个都好好的。这食物自然也没事。”许时年叹。
“沈晓鹊说了,余凤兰来了就吃饭了,要么就是她真的在自家吃了什么中的毒?”钱慕白记得还有这么一个细节。
“一般接亲总是会备些糖水点心,招待傧相送亲,可他们没见有什么。”林珑小时候,最爱看热热闹闹的结婚场面,郁福瑞结婚时,她还是花童呢。
“就看陈肖平他们,今天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管了,反正他们现在反客为主,我们只是辅助一下。”许时年破罐子破摔。
“这是什么?”钱慕白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拿着个树棍棍,拨弄着墙角边那一堆还没清理掉的垃圾里的一个灰白小布包。
“看,这还戳出一双筷子,想来是一套碗碟。”许时年蹲下身来,费力的解开布包上的死结。果然,布包里装的是碗碟酒杯和筷子。
“咦,这里还沾了东西?”酒杯沿上,还晕着一抹红色。
“胭脂!”林珑想啊没想的说。
“别动!”许时年阻着钱慕白伸出的手,说,“你快去把住在大门口左边的老妈子找来,我有话问她。”许时年心里猜了个大概。
陈妈畏畏缩缩的来,怯怯的问,“官爷找我什么事?”
“官爷?”许时年一愣,笑道,“大妈,现在是叫同志。我姓许,你可以叫我许同志。我记得昨天你说了,你负责碗碟这些,这是什么?”
“这个是郁家的亲家太太用过的。当时她被送医院了,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想着万一是什么不好的病,会传染,哎唷吓得急忙收来,拿抹布随便包了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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