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一上午没来,大家意识到他跑路的时候,已是中午。一打听,昨晚,有人看到他往南街码头去。这简直就象一个惊雷,炸得局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乱了阵脚。

    “再怎么,我都不曾想到是他!”陈肖平气得龇牙咧嘴的,“若是那几位有六七成的怀疑,他,我最多只压了两成。”

    “千算万算的,就是没算到,他们会这么大模大样的来!”最气的还是许时年,拍着大腿气急败坏的叫道,“现在想起来了,他还问我和宁宇有没有吃过饭。要不是管事的早送来了包子吃了,还差点让他们得逞了。”

    “所以料是料到了,算没算仔细!”钱慕白叹息,但还是敬佩许时年的思路。

    “突然想起来,林红梅出事的时候,报信儿的大姐似乎提过,年前有个警察去登记人口。且不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却和林红梅拿到胭脂的时间点吻合。”林珑想起来就道。

    “这老曹和郁福祥年纪相仿,若林红梅口中老二的朋友便是老曹,那倒是解释通顺了。”孙丽华补充。

    “我这猪脑子,那日便是我和老曹上楼检看余凤兰的房间,我背转身翻查床铺后,见着老曹站在窗口。我当时还觉得和我在一起的,最没什么可怀疑的。现下想来,我真是可笑!”陈肖平此时追悔莫及。

    “那就有多种可能了,比如把胭脂藏在瓦片里,扔到别的房顶上,这可都是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做的事儿。”许时年叹息,“若是我们当时把它当件正事儿,说不定就没之后的这些个枝枝枺枺。”

    “是是是!时年,我真的是要跟你道歉!”陈肖平羞得老脸儿都红了,“以后只要你说,我都听你的!”

    “可是老曹和王寡妇,好象风马牛不相及!”孙丽华都听不下去了,不由打断道。

    “张小六的死,老曹或者知情,又或者猜到了凶手是谁,才会抽掉了那份记录!”许时年想了想,说,“然后又把查到王寡妇的事儿给捅了出去,直接导致了王寡妇被灭口。”

    “看来都理通达了!”姚局推门进来,见几位就凝神皱眉的样子,猜了个大概。

    “姚局!”大家都站归整了问好,连钱慕白本歪着屁股在桌角上,也吓得跳将下来。

    “时年啊,之前,我们总以为你年轻,又才来。现在来跟你说对不起。之前你的预判,都是有鼻子有眉眼的,我们却偏偏不当回事儿,现下一一印证了。虽然老曹逃跑了,但这也是你们的功劳,穷追不舍的架势,把他吓坏了。所以现在这情形,也不要过于灰心,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也是防不住他们的狡猾。”

    “哎,还是没有经验,姚局放心,我会吸取这次的教训。”许时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之后,你就按着你的思路放手查,有需要说一声便是。”姚局温和的说。

    “谢谢姚局!”许时年虽然有些懊恼,听得这么说,也露出了笑容。

    “一大早宁宇来跟我汇报了两个情况,一是昨天早上,他遇到老曹去火车站送他的女人离开。为什么两人还分开了走?纳闷,也不知这女人是什么路数?与这些案子有没有关系?”

    “之前我总觉得他女人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哪儿见过。”许时年轻叹。

    “第二个情况就是杨落山和杨芳萍似乎昨天也是这班车,离开了镇子。”

    “哦?”陈肖平皱眉道。

    “之前一直有人盯着他们,觉得没什么可疑的。前两天我们才撤,他们立马走人,也很是奇怪。”姚局解释道。

    “一直盯着?”许时年仔细算了算,一科二科的人都连轴转了,哪还有闲人盯着杨落山父女。

    “那是省里派的人,杨落山身份也不算特殊,可他们就是觉得他可能有问题。”

    “我们一点都不知道,是顾忌宁宇吗?”许时年想到了一种可能。

    “现在暂且不管这些,你们就把手上有的线索,前前后后再理理,把那姓曹的安置到每个环节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姚局有些后悔多嘴了。

    “姚局,等下!”许时年见姚局想走了,急忙问,“杨落山父女,盯下来,有什么收获?”

    “收获?”姚局这下真的后悔了,没有可疑并不代表没有收获,“杨落山每天除了散步,去菜场,基本没什么活动,他女儿,要么去茶馆,要么去一家干果杂货店买吃食。”

    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光喝茶,还兴整个零嘴儿。普通老百姓有饭吃就不错了。钱慕白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平时杨芳萍可没少往这送吃的。“干果店,是不是老字号七品斋?”

    “并不是,是一家小铺子,好象叫什么流照还是照流的,挺奇怪的名儿,就在南街口拐弯那。对了,宁宇明天开始,还是回二科。你们也好多个帮手,尽早把案子破了才是正理儿。”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姚局说完,就真的走了,再留着,又要被他们的瞎掰带跑偏了。

    照流庄,起得好大的名儿,却只是一个窄小的门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儿,突然就在这镇子上了。掌柜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长得白净圆和,笑咪咪的。进门的柜台前几格木屉里,是几样远道运来的南北干果;台面上的大玻璃瓶里,一个盛着少见的糖霜梅子,一个堆是五彩缤纷的水果硬糖,隔着玻璃都似乎能想象它们浓郁的香气,简直让人流口水儿了。柜台的另一边还堆放着几份时令糕团饼点,牛皮纸儿包裹好了用细麻绳扎结实,面上还贴了红纸,写了各自的品种。后面的吊柜里,还有些洋火毛巾肥皂等日杂用品。墙边几个酒缸,用小竹牌一一标了黄酒白酒米酒的,好坏参差,价格各有。冬天,这儿的人习惯喝些黄酒暖身;夏天,又会买些甜白酒尝个味儿就算数。倒是这些小零嘴儿,少见又新奇,骗得街坊上的小孩儿,一天来几遍的,有钱买没钱看,过个眼瘾也是好的。遇到掌柜的心情好,说不定还掏块糖儿出来赏了。孩子们越发爱在店里店外的玩,家长们时常要亲自来了催着才肯回。这天天人来人往叽叽喳喳的,生意好不好坏不坏的,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这个点儿难得清静,怕是上学的还没放学,没上学的还在午睡。“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店内唯一有些突兀的是角落里挂的一幅字儿,这清雅,在烟火气里显得格格不入。

    “难怪叫照流庄!”钱慕白眼尖嘴快,藏不住话的嚷了出来。

    “是是是,这是一个朋友送的,就各取了字起的店名。”掌柜讨好的说。

    “我算是见了世面了,这么多好吃的。”许时年见着一个糕点的包装,说,“原来是这买的,我记得杨芳萍有拿来给大家吃过。我还傻得以为,她特意去产地买了来的。”

    “同志,那你今天要买点什么?”掌柜不失时机的问。

    “我想吃那个糖霜的梅子。”林珑和钱慕白对望了一眼,明摆着要讹许时年一番。

    “行吧行吧,那梅子,来两包?”许时年的钱袋子,又要捂不住了。

    “唷,许老大今天儿真够大方。”钱慕白笑道。这个没良心的,前两天的馄饨下肚就不算了?

    掌柜旋开了玻璃瓶的盖子,清甜夹带着微酸的果香,散发着醉人的气息。只见他从柜面下扯出一张裁好的半尺儿见方的牛皮纸,麻利的裹出了漏斗的形状来,小勺伸进瓶里舀了六七个梅子,变戏法儿似的卷过来一折,就成了拳头儿大小的三角包,用纸绳系了,递给许时年。

    “这东西,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呢!”许时年拆了纸绳递还给掌柜,掀开纸,凑着鼻儿闻了闻,才递到林珑他们面前道,“来,吃!”

    见两人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挑了放入嘴里。装腔作势,许时年翻了翻白眼,小心翼翼的自已也吃了,才说,“还有三颗,正好给陈肖平他们留了。”

    “不是还有一包吗?哎唷,好酸!”钱慕白把梅子外面的糖霜都吮了干净,一口咬进梅子,却觉得酸得牙都软了。

    “这梅子,是要和糖霜一块儿嚼着吃,酸中带甜,甜中含酸,才会回味无穷。”林珑倒是小时候就吃过。

    “还有一包,一会带给罗老师!”许时年不留情面的打断他。丝丝缕缕酸酸甜甜,分不清是心里的情意还是嘴里的滋味。

    “老板这各样的时兴的货儿,倒是怎么进来的?”吃归吃,钱慕白对正事还是上心的。

    “这里到省城还是方便。我又有亲戚在火车上做事,若是我走不开,他有时会帮我带。得亏一些老主顾照拂,时不时来预订一些货品,才维持的开着。”掌柜这说辞,听着很是离谱,不象是正经做生意的样儿,这梅子果然也便宜。

    “那可有人让带些胭脂水粉的?”许时年边付钱边不动声色的问。

    “我这只有蚌壳面油儿。那些精细的,咱小老百姓也不懂个哙,隔行如隔山,断不敢做这生意。再说了,现在,谁还兴把自儿个涂成个大花脸?”掌柜却一口否定了许时年无端的猜测。

    恍惚间听得轻微的吱呀之声,或许是街对面楼上窗户的开合。难道有人一直在偷偷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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