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岗前,林珑和丽华正在门前仰着脖子看檐角的花纹,钱慕白和屈师傅却正在说着话,只有丁宁宇百无聊赖的,四下查看着。

    “唷,总算来了!”钱慕白见着许时年和陈肖平,不由呶了嘴道。

    “屈师傅,可有什么发现?”许时年问。

    “这几个祠堂,镇子上都还有子孙的几家,抬掇的还算干净,想来清明也是到过场。那北边洪家的,都已破败了,残垣断墙,杂草丛生,怕是很久没有人来过。”屈师傅停了停,又问,“但这赵家的,似乎有人翻腾过的样子。”

    “嗯!”钱慕白附和,刚几人见里面锁着,只在院子里转了转,就觉着墙边是有些新土的痕迹。

    “那假山边的土松了,虽然堆了草上去,却还不扎根,下了雨,东倒西歪的。”同一件事,老倔头的观察角度也与他们不同。

    “这是赵家的祠堂,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赵家的人,在找什么东西。”许时年心里又乱得纷纷扰扰了,生怕又挖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

    “难道是翻些湿土去种花草?”钱慕白捡了个树枝,胡乱的捣掏,却也一无所获。

    “看来只是无目的的瞎搞,这土也不见少,若是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一定没找到。”老倔头看了看假山上的痕迹,吁出一口气,才问,“我师哥可有消息?”

    “没有。”许时年心想,不是你不让出官方寻人启事吗,怎么又反倒来问起我来。许时年心里烦燥,懊恼上头不肯让一科的那几位跟着,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被料定的结局。

    败兴而归!

    临分别时,老倔头却说了一嘴,“说起赵家,我师哥与赵老太爷,当年也算得上忘年之交。”

    “赵家,在镇子上,可还有直系的子孙?”许时年一时之间没会过意,走了一阵才问陈肖平。

    “这赵老太爷一女两儿,女儿最大,先嫁去了省城。”陈肖平终于又派上用场了。“两个儿子甚至孙辈都不在本地,那几个当时身居要职的,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可听说都一骨脑儿去了对岸。”

    “女儿呢?”许时年就是啰嗦。

    “赵老太爷都没了,这女儿怕是没有再回来过了。岁数也不小了,这几年几乎没有听到她的什么消息,说不定老早不在了。镇子上,也就是南街那片姓赵的,基本都是老太爷那些同父同母或同父异母自家兄弟的子嗣。一来都远了,二来现下的情形,大概谁都不愿意跟他家再扯上关系,做个老老实实的平头老百姓不好吗?”陈肖平当面给许时年泼冷水。

    正说着,却见路边有个男子,当街数落家里的女人办事不利落。许时年听了,不由说,“这口气倒有些象黄小小说照流庄店主的口气,她竟比这男人还盛气凌人不屑一顾,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家捉了仆人或管家的错处呢。”陈肖平听了,颇为赞同,“咦,黄小小,倒也是跟赵家沾亲带故的,她娘是姓赵的。”

    “喔?她省城读过书,这岁数,比郁珍珠大一些,可以问问郁老师,看是怎么个情形。这事,交给林珑和丽华,女孩子间,好说话些。”许时年分派到,“肖平,你带我去找赵小毛,打听打听照流庄掌柜的底细。”

    “我昨儿个晚上可是掉了个钥匙在照流庄,正要去找呢!”钱慕白献宝卖乖的说。

    “那正好,你且带宁宇去看看那幅字,认一认,是不是跟纸条上的字出自一人之手。”许时年假装听不懂钱慕白的有意为之,反而拿眼看丁宁宇。

    丁宁宇只得应了一声。照流庄那幅字,丁宁宇其实之前有见过,当时还暗忖字体阴柔儒雅却暗藏傲慢之气。可昨晚纸条上的字,虽说形似,可该露的笔锋却全无出处,倒象是有人着意模仿,却败在笔法力道弱了。丁宁宇心里不知怎么,想到了一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抿紧了嘴却并不言语。

    林珑说,“昨儿个晚上去,楼上有声响,店主说是猫儿哙的,我们也不好上去查看确定,你们今天可要仔细这一点,看是否有人藏匿。”

    “但当时那声儿,的确象是个猫踢凳踏瓦的,扑椤到屋顶上,那时窗也的确是半开的。”钱慕白难得不认同。

    “昨天我在那地儿坐了一晚上,也不见有人出来。”孙丽华补充道,“若楼上藏人,见了我们几个兴师动众的,自然不会露脸。”

    “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知道了,我们会留意的。”钱慕白虽然还是维持原来的见解,也顶不住这两位姑奶奶的叨叨。

    “大家分头行动,见机行事。”许时年又有些小小的兴奋,所有的猜想,都需要事实来证明。

    “哎,昨儿那梅子钱,你可得给我报销了。”钱慕白这才记起来,那两包梅子,还在抽屉里搁着没来得及吃呢。

    见几个人都走远了,陈肖平才悄悄的说道,“我在想,我们的对写纸条的人的猜想,是不是漏掉了一个眼皮子底下的人?”

    丁宁宇这时已经拐过街角走不见了,许时年大胆的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杨芳萍!”

    不谋而合!

    陈肖平轻声道,“先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这省厅的人,何必去盯一个退休老教授。可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杨芳萍,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她的母亲,可是赵老太爷的嫡亲孙女,自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怎么突然就投奔了来,委实可疑。”

    “可省厅不是说盯下来没问题嘛?若是她有什么出格之事,他们早就有所行动了。”许时年又疑道。

    “她那个厉害的舅舅,可不正是擅长做这些暗地里的龌龊营生。其实他到底有没有去对岸,并没有个定论。他若是一心想来搅局,那真是棋逢高手,想来需要多费周折。”陈肖平叹息。

    “古话说得好,邪不压正,更何况时局已定,难道他还能只手翻天?再说也没有任何消息,说他到哪到哪了?”许时年宽慰陈肖平,心里却是另作他想,几件杀人的案子,和那老磨头的失踪,牵连起来倒真是和赵家脱不了干系。虽然这般思忖着,嘴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生怕自个儿想岔了,又把陈肖平带沟里去。

    “可杨芳萍时常去的,不过是潇湘茶馆和照流庄。潇湘茶馆虽说人员杂,可她去了,也就和罗老师一起喝个茶。可照流庄就不一样,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付钞取物频繁,夹带私信轻而易举;若是个联络点,就算留下暗号,也绝对可以做到不动声色。”

    “但杨芳萍并不是去而复返,前几次查镇子上的来往人员,进出的商贾妇孺,也都是些平常百姓,并无可疑。所以我们这么一味的着重照流庄,又好象有失偏颇。”许时年说道。

    “且不说进出,如若藏身也该有个地儿?”陈肖平难为道,“之前,我是怎么都没联想到他。”

    “赵家弄的旧宅,城外的祠堂,向老太的地下室?可向老太的尸首一被发现,这地儿就算废了。”许时年叹息,为什么总是牵丝绊藤的慢了一步。

    “但向老太的事,一定是打乱了他们的阵脚。这才有了曹大毛夫妻的慌不择路。”

    “反正已经这样,也不怕照着这条线儿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愿这是正确的方向。

    这赵小毛,有个寓意和美的大名,叫双全,赵双全;小名也不是小毛,而是小猫,在大多数老百姓的心里,沾了小猫小狗的福,更好养活。

    “这赵家老太爷,按辈份,我得尊称一声叔爷爷。他得了病后,就被接去城里看病了,去世时丧事都不在这办,他家管事把灵柩送回来安葬时,每家出了人到个场。在我们眼里,他们是家大业大的,可在他那几个儿子眼里,这破房子能值些啥,不住人眼见着就差倒了,还得花钱修缮。所以后宅的一些老房子,就归交给族里打理,摊分给大家租住。我爹原是赵家米铺的帐房,住的房倒是够,就领了这门面,各取所需,算是给我挣个生计。可米市说关就关,时局不稳,生意清淡,难以维持。正巧族里一个兄弟的什么亲戚朋友的,想在这边落脚,居然相中了这铺子,给的现大洋,就过了手。所以你问我,现在这店主怎样怎样,我是不知道的。那介绍的兄弟去年生病死了,所以更无从相问了。”赵双全摊了摊手说道。

    “那你跟叔爷爷家那几位大伯堂兄妹们,可有来往?”

    “哪能啊?”赵双全笑道,“人家有钱有势的,哪会有来往?”

    “那应该都见过吧?”许时年这时还抱着痴心妄想,想着赵双全能认一认。

    “不瞒您说,几位堂大伯,小时候倒还见得多,堂里个堂的兄弟姐妹们,还是十几二十年前叔爷爷做寿见着,那时最小的几个不过十几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赵双全不忘加一句,“哪怕对着面儿遇上,我也是认不出的。”

    果然又是白起了劲。许时年和陈肖平垂头丧气的出来。户籍名录里一定是查得到照流庄店主的名,可那是他的真名吗?他又是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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