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看面无人色,断臂处血流如注的沈执事,又看看身上不沾半点血迹,神色淡冷而自若的夏婉竹,不由齐齐惊吸了一口冷气。

    除了季长老,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夏婉竹出手,谁能想到,这位美得不像话的宗厨总管大人,竟然是个如此狠绝的女人。

    让人不由产生一种错觉,这到底是在戒律堂的正堂还是宗厨的伙房,刚才被折断的,究竟是一名玄宗执事的手臂,还是一头莫猪的猪腿?

    师雨柔的视线在林安生与夏婉竹之间游弋了一下,目露所思,昨夜林安生的出手,现在夏婉竹的出手,同样的杀伐果断,两人又同在宗厨,巧合,还是必然?

    童长老上前为沈执事止血,再从后背输入一道真气,沈执事的脸上这才恢复了点血色。

    看了看地上血淋淋的断臂,童长老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抬眼看向夏婉竹,阴沉沉地道:“伤我玄宗执事,今天这事别想善了。”

    “玄宗之人出手偷袭在先,还好意思要交代,简直笑话!”一道冷笑声传来,看到从破碎木门里缓步走出的蓝袍男子,顾长宁四人赶紧躬身行礼,喊了声:“戚长老。”

    戚长老是外门副总管,由于总管为副宗主,不管日常杂事,戚长老便成了外门实际的管事人。

    童长老眼神阴翳,没有理会戚长老,目光转向季长老道:“今日之事,若是杂宗不给一个交代,我玄宗定不会善罢甘休。”

    季长老心中苦笑,这两位长老自然是他让人知会的,把顾长宁五人叫来戒律堂问话,并非宗内之事,而是被嫌疑在外杀人劫财,若是瞒得严严实实,岂不是成了胳膊肘向外拐?

    只是他没想到,两位长老都会亲至。

    既然来了早点露面不好吗?他也不至于独自陷入那种两难绝境,更不会搞成现在这样,让他怎么收拾?

    论理,沈执事偷袭在先,夏婉竹出手施救,别说只是断其一臂,就算是一巴掌拍死,玄宗也没理由讨要公道。

    可修行界,又岂是一个“理”字能说清的。

    一个处理不好,成为两宗开战的导火索都不是没有可能。

    季长老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连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

    可夏婉竹似乎认为这份压力还是不够沉重,又给他添上了几分。

    “季长老对你的问话完了,玄宗长老与冯百户都明确表示,无话再要问你,你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宗厨的活儿不用干了?”

    就听夏婉竹斥责了林安生一句,然后转身向正堂外走去,林安生眸光一闪,赶紧跟上。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感觉脑子有些短路,什么情况?一出手就断了玄宗执事一臂,半分交代不给也就罢了,还一个招呼都不打,直接把林安生从戒律堂带走了。

    要知道,在场可是有着戒律堂副堂主,十三司冯百户,以及玄宗的童长老,一个个都是大人物...

    这位宗厨的总管大人,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而接下来的事实却是,季长老脸色变换了几下,没有出声叫住,童长老只是眼神阴冷地盯着,也是一言未法,冯百户双臂抱胸,一副吃瓜观众的模样,目送。

    戚长老似也有意动,犹豫再三,终究没有仿效着带上顾长宁四人一走了之。

    夏婉竹在前,林安生落后半步,畅通无阻地出了戒律院。

    林安生主动道:“竹姐,谢谢。”

    这一声谢谢,林安生是真心实意,要不是夏婉竹及时出手,他必落入沈执事之手,若再以他的性命相要,戒律堂的人多半不会出手,他也就难逃被当场搜身。

    这还不算,夏婉竹不仅救下了他,还以雷霆手段断了沈执事一臂,他又不缺心眼,这份代价与其说是让沈执事为出手偷袭付出,不如说是替他讨回的公道。

    夏婉竹没回头,只淡淡嗯了声,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一段,这才停步,转身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怎么不记得你入宗厨的第一天,我对你有过这般训诫?”

    林安生干笑,想说这是三年来,我从总管大人你身上学到的人品准则,可这样露骨的马屁,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不等林安生回话,夏婉竹思维跳跃道:“玄宗弟子三死一伤一下落不明,你有没有份参与?”

    林安生断然摇头:“没有。”

    夏婉竹再问:“昨夜你醒来后,独自回宗门的半道,因为感觉乏力,就在林子里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是半夜,是这样吗?”

    见林安生点头,夏婉竹素手一摊:“我替你把把脉。”

    林安生怔了下,脑海中飞快流转,把脉,这是要查探他体内是否有软骨香的毒性残留?难道夏婉竹是医师或者药师?这倒无所谓,反正他的确吸入过软骨香,只是量比较少就被他察觉了,并且以相克的药材加上冥想术及早化解。

    可要是查探他的武道修为...他掩饰境界的方法,是在体内设置一道伪装,重表不重里,仅凭目测,对方除非修为高到能看透他的身体,否则是无法看破的。

    而以一缕真气导入走马观花同样难以察觉破绽,可要是尝试深入一探究竟,轻易就会被破开。

    说白了,这道伪装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豆腐渣工程。

    只不过,尝试深入一探究竟,或许会对查探者造成伤害,林安生不认为夏婉竹会那么做,可要是找个理由推脱,定会引起夏婉竹的高度怀疑。

    赌了!

    只片刻间,林安生便想清楚这些,把手伸了过去,神色坦坦然然。

    夏婉竹比林安生更早到了戒律堂,除了季长老对林安生的问话,还听了对师雨柔与琴芊芊的问话,正如童长老所说,并没有矛盾之处。

    可她直觉告诉她,三人的口供并非事实的全部真相,尤其是那位大侠的出现,她有种莫名的感觉,与林安生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

    是以,她仔细观察着林安生的表情,却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心中有些失望,两根微凉的郁葱指搭住林安生的脉搏,如林安生设想的那样,导入一缕真气,在他体内各处游走了一番,继而便消散无形。

    松开手指,夏婉竹思维跳跃道:“你假借我的名义说出那番大义凛然的话,无非是要以大义逼季长老不能向冯百户与玄宗长老妥协,这样你就能避免被搜查,受辱只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担心百倍于月供的月入曝光人前,对吗?”

    看林安生很肯定地点头,夏婉竹尽管早猜到了答案,心中还是不免失落,她多么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要知道,她在隔壁听到林安生那番铿锵之语时可是无比动容,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一个被她尘封在记忆深处,让她无比敬爱,曾经无比依赖,又永远无法再让她依赖的伟岸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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