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宁在心中谢过,但也明白,自已这条路,既然已经走了开头,便要一直走下去,谁知道路头的尽头是花团锦绣,还是凄风冷雨呢?可欠的债总要还的。

    于此同时,镇北驻军的营帐内,薛仪坐在长案后,听着下面那灰衣男子的禀报,眉头紧蹙,脸色不太好看。

    青杨的突然来到,薛仪便隐隐有种预感,嫣罗虽已经离开了东都,可是她的情报关系网可不是一天两天便会断的。毕竟人在,关系就在。

    也许,她从某人的口中听到了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的,薛仪心中虽然不快,但也不是多么忧心。更何况,这次来的不是像炸药一般不知几时会点燃引线的嫣罗,而是青杨,他对青杨多少有信心。

    可,秋宁呢?薛仪的手不由得攒紧了。

    “你和阿迟今天就守在十里香,他和谁见面,干了什么,都与我汇报,明天一早将他请来军帐。”堂下的汉子是来洪河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知道这请是什么意思,拱手领命便退下了。

    洪河镇位于楚国北地边缘,与齐国相接,在楚国稳定兴旺之前,这里的战事不断,水土与地理位置注定了此地民风剽悍。

    薛仪来了之后便喜欢上了此地开放敦厚而又泼辣的民风,正值少年,谁不渴望像骏马一样自由,像雄狮一般打下自已的地盘,渐渐便收下了不少心腹将士。

    耳濡目染中,薛仪学习着父王好友,张烨将军将领兵打战之术,再加上与将士们朝夕相处,久而久之,倒真把以前在东都的贵公子慵懒脾性消减了,养出了些大将朗朗之风。

    天色相晚,金乌在浅浅的洪河水里撒下一把金子,城中白日的喧嚣热闹渐渐安静下来,青亮的瓦房上,都升起了白色的炊烟,城郊的青麦子长得油绿漂亮,牧马的人和赶牛的农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家里慢慢走。

    秋宁半依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余晖,身后的桌子上,铺着纸笔研墨,一支狼毫架与研台上,墨汁半干。

    薛仪进了月亮门,从绣楼下的小桥经过,看了看额头上那抹带着微微暖意的残阳。顺雨从楼梯下走来,正要去饭厅看晚膳备好了,薛仪见了她,摆了摆手,轻轻上了楼,走到背对着门的窗边女子身后,轻轻抱住她的纤腰。

    秋宁被吓了一跳,不过霎时便知道身后带着微微汗味的男子是谁,转了身嗔道”待会被人看到了,快松手。“

    ”门我关着。“薛仪顺着秋宁转过来的脸便亲了上去。秋宁见门果关着,虽红了脸,也由他亲着,”没想到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薛仪把秋宁紧紧搂在怀中,鼻间满是淡淡菊花幽香道,”明天,我把军中的事处理好了,后日我们便和泰山大人一起动身去西州,再去东都看父王母妃。可好?”

    ”之前都没听你说,怎么这么快就可以动身了?“秋宁愣了愣,倒确是想尽快回故乡西州看看,可是一直没听薛仪定下日子,以为他军务繁忙,”军中的事务这么快便能安顿好吗?“

    薛仪没有接话,只是搂着秋宁,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风光吗?我听说从洪河去西州一路上的风景都很不错,过了西州,咱们还可以走水路坐船去东都。”

    秋宁听到这,脑海中早描绘起了一路上山山水水的风光,不由喜上眉梢,“好,爹爹母亲知道和我们一起回西州,一定也很高兴。对了,母亲今晚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五香焖鸭和淮参大骨汤。味道果然还是比我做的更好。嗯,如果后天动身,我们可有得东西要收拾了,家里的东西要整理,还有这边的下人要安排,还要雇车。。。。。“

    薛仪听着怀中的女人絮絮叨叨,那轮西沉的金乌像是把暖意直铺进了心窝里,之前的那些不安在带着饭菜轻香的晚风中渐渐飘散了开去。

    晚间饭桌上,李淳和李姜氏知道后天动身去西州,自然是高兴,家中的乐器铺子生意不错,过了年也该去照看了。儿子李恒这两年都待在东都学习应试,前一段时日因为姐姐去世,这孩子都没心情去应试,一家子一直郁闷不乐。

    直到薛仪来请两老口,他们一面是欣喜若狂,一边也马上打发乡人寄了信去给恒儿。想必这回的冬试恒儿应该是参加了,也不知道考得如何,两口子心中其实一直着急着想回去问问从东都回来的乡亲,是否收到儿子冬闱的结果。

    第二日,青杨时,便被人敲开门,请出了。两位汉子只说了请青杨去镇北边的军营,青杨便猜到是为了什么事。知道了倒没什么可慌的了。

    青杨被两位汉子一左一右”领着“过了镇中,出了北郊,到了军营大门,便被领去了大门一角的一片空旷沙地上,薛仪正拿着箭和几位武将比赛。两位大汉把青杨扔在那便走了。

    薛仪一边和武将说笑着,眼角看到了青杨,扬手拉弓放箭,直奔靶心。

    青杨袖了手,他看了看自已所站的方位,苦笑了一下。

    他和薛仪算不上是朋友,虽然在东都,两人表面上像是朋友。可是,两个起点,高度完全不同的人,怎样能成为朋友呢?更何况是还衡了个一心向往高处的女人在中间。

    在寒风着看着薛仪和武将比完一轮,虽然已经从内到在北风的洗礼下变成了冰疙瘩,可是青杨并没有央人去唤薛仪。

    薛仪和武将们击掌告别,转身领着站在演武场北角好一会的男子走进了自已的营帐。

    “你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待会让阿迟送你一起出镇子。”两人一声不吭直到走到营帐内,薛仪一边示意青杨坐下,一边说。

    “你不想知道我和秋宁说了什么?”青杨没的接着薛仪的话,反正他并不意外他会撵自已出洪河镇。自已私下与秋宁见面,这个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

    “你不会说不该说的话。”薛仪喝了口热茶,直视青杨道。

    他们虽不是朋友,却多少了解对方。青杨是从苦处熬出来的出身,当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那你想知道秋宁说了什么吗?”青杨又问。

    “她会谢谢你这么远来看她。”薛仪没有递热茶给青杨,只是让他在帐内把身子暖和起来,继续道”我也选择相信你这行是善意,只是把她当成女弟子,只为了确定秋宁还活着。“

    青杨听到这,嘴角轻轻一扬,笑里带着嘲讽。

    ”我确定,秋宁会留在我的身边,既然她同意了开始,她就会一直留下来。不管以前,或者以后会发生什么。“薛仪把青杨的笑看在眼里,继续道。对面的男子,永远有一种寒风雪松的独芳自赏。离开宫中乐师的位置,实在可惜。配与嫣罗,却是她几世的福气。

    ”我这个女弟子,是纯良到傻气的人。“青杨嘴角的嘲讽停了下来,一年多不见,薛仪身上的锐气终于在这边关被磨亮了啊。”不过,该记起来的总会记起来的。我希望她能挺得住,也希望你能永远保护她。“

    薛仪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他让嫣罗失望过,虽然他从没保证过她想要的期望。再者,秋宁的身份尴尬,如果圣上知道了,必然会有所责罚。

    所以,青杨是不相信他能给这个女人现世安稳的。

    ”秋宁有她自已的处世法刚,和安身立命之道,你多虑了。而我,一定会保护她。“薛仪一个字一个字回答道。

    青杨点了点头,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本琴谱,背上解下一长长扁扁用盘金云龙墨色缎子包着的画囊,一齐放在薛仪的案台上。“这是我送给秋宁的琴谱,另还有征明大师的《携琴访友图》一幅,权当是我对你们成婚的贺礼了。”见薛仪并没有接或不接的意思,又补道“里面还有我的信函地址。”

    给与不给,什么时候给,由薛仪自已定吧。

    走到门口,薛仪起身,道“嫣罗既然已经离了东都,就安心待着,别再与之前那些消息网络联系了。”

    青杨闻听了,顿了顿身子,回身拱了拱手,在薛仪的注视中离开了军营。

    隔日,监军府里众人都忙着收拾行李打包,忙得手脚不沾地,还好秋宁的母亲李姜氏管家经验丰富,帮了一把手,倒也算是盲中不乱,当晚就把东西拾掇得差不多。

    当晚先把府中所有仆妇召到一处,派定了几名当地仆妇留下看守门户,另有下等粗使仆妇给了银钱遣散了,仍带了之前随薛仪来洪河镇的王府下人,再加上秋宁婚后新招了两个二等丫环福云,清风去东都。

    前几日,薛仪便收到东都王府里父亲的来信,王爷的意思是薛仪这趟回京述职,大概会在东都留一段日子,若有需要圣上也可能派去他地,军营里张将军想必也收到了风,这一年半相处下来,薛仪早已是北方军门中的一员了,回了东都也是自已人,便连着两晚叫了一众同袍约薛仪去吃饭叙别。

    正月二十八,清晨,五辆油布大车缓缓驶出了洪河镇,秋宁坐在当中的一辆大车内,从顺雨半拉着的车帘外看着熟悉的街景从眼前慢慢掠过。

    车队顺着官道向南,行过几日沟壑纵横的黄土坡峦,然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坦浅草地,间中能看到远处一座座高高的山峰,秋宁不识路程,便让薛仪拿了张简易地图来看,虽是看不太懂,有空时也拉了薛仪来请教,倒成了两人晚上的一项小小消遣。过了果子岭,草地便开始高低起伏,黛色的小小山峦隐隐可见。

    此时,离洪河镇已经行了半个月的路程了,从窗外的景色,秋宁便知道此时已过了南北交界的果子岭,空气中渐渐带着南风湿润的水气,绿色也多了起来。

    到了南方地界,官道除了陆上的,还有了水上的,秋宁这日吃过早饭,便上了马,身上脸上都用斗篷裹着去看官河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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