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白桃回来禀报说落水的是沈秋彤,忙急慌慌的搀着白桃的手穿过大片紫槿花树丛,走进垂了淡紫帷幔挡风的水阁,却见满眼的莲塘内满铺着荷叶,那荷叶早已被跳下池子的众人弄得折茎断叶了。【小说文学网】

    老太太可没心思看残荷断茎,那沈秋彤已被人打捞了上来,脸色白的近于灰色颓败不堪,那脖颈处似乎还留有一个个红红的印记。

    风吹起帷幔,周围闹哄哄的,沈秋彤薄薄的衣衫早已湿透,身旁流下一滩潮湿的水渍,头发湿漉漉的贴着额头,发上钗环俱无,青白脸衬着脖颈处红红的印记反添了一种令人难解的猜测。

    老太太是过来人,看着那印记皱了眉头,望着那张虚浮的接近死亡的脸蛋,她身子颤了颤,倒不是担心沈秋彤的死活,而是她这水落的奇,这印记也落的奇,软烟罗轻纱衣因被水浸着添了重量,往下垂了些,老太太的脸更黑了,不仅脖颈处,那胸口处亦有深深浅浅密密的红印。

    沈秋凉惊呼了一声:“五妹妹……”忙拿了干净衣服将沈秋彤的身子盖了起来,将那些伤痕遮掩住了。

    老太太疑虑过后方问道:“五丫头怎么样了?”

    如意摸了摸沈秋彤的心口却还有温度,而且她溺水时间不长,只是呛着了几口水,只回答道:“老太太放心,不防事的。”

    说完,就有人拿来一个宽凳,垫虚一凳脚,上面用锦被参叠起,被下安了绵枕,将沈秋彤抬着横伏于上,一人将凳摇动,沈秋彤吐出几口里水来,又狠咳了几声人转醒了过来。

    沈秋彤满眼惊惧的看着众人,好似自己早已被人看穿了一般羞愧难堪,昨晚自醒过来以后便发觉下身撕裂般痛的厉害,胸部更是被咬的全是牙齿印儿。

    她恍惚回忆起与三叔做的那件丑事,觉得自己肮脏不已,哭着吩咐环佩打了一大木桶的水儿,不停搓洗着自己的身体,只是无论她如何洗都洗不掉那些屈辱而肮脏的印记,她失了清白,还是跟自个的三叔乱了人伦,又有何脸面再活着。

    几度欲自尽都被身边的丫头发现了,到最后又想着那莲塘的水最干净最深,不如一头跳进水死了倒好,就用那洁净的水洗去她一身脏,她趁人忙着送平南王妃之际偷跑到那池子边想也未想一头扎了下去。

    直到入了水中才发现原来溺死是那般的痛苦,她只觉得呛得难受,冰凉的池水从她鼻子嘴里灌了进去,她挣扎着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那身子随水渐渐往下沉了,在闭眼之际,她似乎见到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池水粼粼,她忽然又害怕的不想死了。

    后来她身子一软,就有人将她托着救了上来,只是她不知道醒来之后这水阁里站满了人,她全身颤抖不已,只害怕的抬起双手紧抱在胸前,湿发耷拉着,冰凉的水滴一滴滴往下滴着。

    老太太忙命人将她抬回佳彤苑,环佩将衣服给她披好,她只低着头,隐隐的似乎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阵嘲笑声,苍白着脸回头去看,围观的人已散了大半,哪有人在笑,只是她明明听见大家的讥讽声,那身子一软,大腿根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那身子底下的伤似乎又扯开了,被冷水浸的一阵阵的抽痛。

    沈秋凉见她惨状,鼻子一酸,眼里就湿润了,一边陪沈秋彤走着一边拿着绢子替她拭那脸上水珠,沈秋彤也不说话,只冷冷盯着沈秋凉,一失神又慌忙低下了头。

    “如意,你赶紧跟着五丫头去佳彤苑,给她医治医治。”老太太收了目光吩咐道。

    “不……不……”沈秋彤害怕的全身颤抖,“不要……我不要治……我没事……没事……”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都这样了怎可能没事?你娘还躺在床上未醒来,万一你再出了事岂不要了你娘的命了。”说着,又骂道:“服侍五丫头的人呢?都死了,怎好好的让她溺了水?”

    白桃劝慰道:“老太太等五丫头安顿下来再审这些小丫头也不迟,这会子先让那些丫头跟她回去服侍她吧!”

    少顷,沈秋彤回了佳彤苑换了湿衣服,只将身子蜷缩在床上宁死也不肯让沈如意医治,老太太更加疑惑,禀退众人,又传唤了小丫头问话,小丫头吓得手脚俱软,只叩头说不知怎么回事,老太太二话不说,柱着拐儿直接冲到了房内,命白桃把守好了门儿,任谁也不准放进来。

    沈秋彤只管低头啜泣,老太太忽然抓住她的手一把撩开她的衣袖直褪到上臂,那臂上隐隐的还留有几条血痕,却独不见了那枚鲜红的守宫砂,老太太眸中精光一轮,联想到三爷之伤和杜氏之病,心内才猜了个八**九,五丫头已然失了身,若真是跟着三爷做的这档子丑事,那也是整个侯府的耻辱。

    她恶狠狠的瞪了沈秋彤一眼,不发一言的步出屋外,白桃连忙过来搀扶着她,老太太又吩咐下人好生照顾看沈秋彤,又叫走了如意,让她不必再费心治了。

    第二日漫天流言就如挡不住的流沙在整个侯府内传的沸沸扬扬,下人们私下里都议论着,都说二夫人病的奇,五小姐溺水溺的奇,还有三老爷也伤的奇,几样奇落在一和,流言更是四处传播,渐渐的更有人嘴里嚼出来那五小姐私通男人之话,把个二夫人气的快死了,老太太震怒,她虽然不喜杜氏,也不喜沈秋彤,但这关于侯府的清誉,末了,她抓了几个传播流言的人处以家法,流言才得以止住。

    杜氏醒来的时候却是第二日黄昏,她心里的那口恶气实在无处发泄,只是身边的人来回报说流言四起,她本想着算挣了这条命也要捂住流言,谁知道她身子不中用,还未等到她想办法的时候那流言已如火如荼了,幸好老太太要脸,才震住了流言,将流言封锁在侯府高墙内,若传了出来,沈秋彤也活不成了。

    杜氏生恨沈秋彤的无知和愚蠢,一时恨不得弄死了她才好,可沈秋彤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又怎能舍得,想着那晚,她便每夜不能安睡,自此真够得了大病,卧床不起。

    沈秋凉身为沈秋彤亲姐为着流言早已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她一直守在杜氏的床边,只至杜氏醒来,她方明白一切,恨得连牙都咬碎了,要怪就怪沈秋彤是个没脑子还偏偏喜欢作死的人,像那样的妹妹不如早点死了才好,留在世上也只是个耻辱的污点。

    老太太想着流言的源头起于沈秋彤,为着脸面,她有了治死沈秋彤的打算,何况沈秋彤这样的人也不配再活在世上了,但若想治死沈秋彤还需找个合理的借口和合适的时机,再加上那杜氏虽然重病,但派了人对沈秋彤严密看守,她一时没有机会,所以耐着性子又等了几日,谁知没把借口和时机等来,倒等来了皇上赐婚的圣旨。

    本来赐婚圣旨是老太太意料中的事,偏偏在宣读圣旨的那一刻老太太彻底懵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兹闻宁远候府之女沈秋彤娴熟端庄,温良敦厚,品貌出从,朕闻之甚悦,今平南王戴综军功赫赫……”

    后面的话老太太再听不见,只觉得脑袋里轰轰的,接圣旨的时候震得全身冷汗涔涔,跪在地上差点连恩都忘记谢了,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如同压了千斤重的巨石磨盘,那磨盘尤还在沉重的碾压着她的心口,她的心口好似那一颗颗早已被泡的发胀的黄豆儿,被碾碎了碾烂了,本以为还能碾成冒着白气的豆汁儿,结果碾出的却是发了臭发了馊的**了的黑汁儿。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板上钉钉的事怎好好的就变了,明明嫁入平南王府是沈如意,怎会变成了沈秋彤,那个失了贞操,不知敛廉耻的甚至于比青楼的娼妓还要肮脏的沈秋彤,这天上地下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仿佛整个人从高楼上重重坠落下来,她人已老,这一坠落差点不曾将她的身子骨都摔得散架儿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下定决心连夜治死沈秋彤,这会子她也顾不得什么时机了,若让沈秋彤嫁入王府让平南王发现她已失了身,日后华儿还如何在平南王府立足,而平南王权势滔天,若为此着了恼极有可能毁了宁远候府,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沈秋彤必须在嫁入王府前就死。

    可现在沈秋彤已非单纯的沈府女儿,还是平南王的侧妃,因皇上为着沈致远治灾有功,而平南王又是当朝重臣,所以格外开恩,下了赐婚圣旨。

    虽然沈秋彤年岁不大,但早在唐玄宗开元令有男女配婚年龄:男十五,女十三,何况本朝民风开化,男女婚配年龄也并无特殊规定,再过一月沈秋彤年满十三,到时即可嫁入平南王妃为侧妃。

    老太太机关算尽却落得一场空,晚间沈秋彤去了杜氏那儿服侍,即使回到佳彤苑也是诸多媳妇丫鬟跟着,连夜间她房门口都是府里的侍卫守夜,她也寻不着下手的机会,后来杜氏又拖着病体为着女儿的将来打算早借着赐婚圣旨的由头,请求宁贵嫔派了宫中教引嬷嬷教导沈秋彤,那宫中教引嬷嬷是人精中的人精,何况身后还有宁贵嫔仗腰子,老太太再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

    容香苑外暮色掩映,天气越来越湿热,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扑着翅膀飞远,又飞来几只乌鸦“咶咶”乱叫,昭琴忙命小丫头拿着长扫把将乌鸦赶走,乌鸦扑愣愣惊飞,天色暗了,屋内黑的像是墨汁浓染了一般,小丫头点了灯笼,也不敢出大气儿,只死寂一片。

    一声声啜泣隐隐传来,哽咽间更显悲哀:“娘,我不要嫁给平南王,他的年纪比父亲还大?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杜氏双眸布满血丝,原先半白的头发已完全白了,看上去似乎比老太太还要苍老了,整个人已瘦成了干,放在被外的手干枯如骷髅,半依在金丝蟒暗丝绒靠枕上,只阴冷冷的盯着沈秋彤,只是她哪里能坐得住,下身只觉得硌的疼,狠命的撑着,心里憋着一股怒火:“我到底是造了什么样的孽,生下你这一个孽障,糊涂油蒙了心的蠢货,如今像这你样的身子有人能娶你就要烧高香了。”

    “娘,你说什么?”沈秋彤双眸浮肿,脸上也多日未擦胭脂儿,只黄黄肿肿的,她刚想争辨两句,却又不敢再要强,像她这样的不洁之人走到哪儿怕是都是造人耻笑的,娘没打死了她,她自己也想寻死,可是她害怕,害怕死亡,每每想到那沉塘的恐怖感觉,她便再生不出自杀的勇气。

    她恍恍然改口道,“娘教训的是,都是女儿的错,娘千万不要生气,要好好保养身体,只是娘能不能求求宁贵嫔娘娘,让她跟皇上求求情不要让女儿嫁给平南王,女儿愿削了发做姑子去,一辈子不嫁人就是了,若娘不嫌弃,女儿也愿意一辈子守着娘服侍娘。”

    杜氏无限凄惘,阴郁不定的看着沈秋彤道:“君无戏言,除非你死了,否则你不嫁给平南王就犯了欺君惘上的大罪,难道你连累的娘和你姐姐还不够,还要让皇上来斩了我们全家人的脑袋不成?”说完,闭着眼,那干涸的眼里再流不出一滴泪,又抬手捶着胸口喘了一会儿,又道,“都到这地步,你还不知死。”

    “那女儿宁愿死。”沈秋彤一想到自己要服侍一个年近半百的人那打心眼就不愿意,何况她与三叔做过那事,虽过了这些日子,这下身还时时作痛,每每想到她觉得男人恐怖万分,更不敢再服侍男人。

    杜氏的脸更加阴暗下去,只咬牙缓缓道:“那你就去死!”

    “娘……”沈秋彤见杜氏竟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那眼泪似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也不拭泪,只哭道,“你当真厌女儿至此!”

    “我只恨你是个没用的!你有这要死要活的本事却没本事对付沈如意,如今我们都落到如此田地,唯有那沈如意越发得意了,现在整个侯府都快成了她的了。”

    沈秋彤紧紧的扯的手中的帕子,一双眸子里忽然崩出森冷的恨意,若不是沈如意她也不会被三叔奸污的身子,可偏偏她斗不过沈如意,任是她如何努力,到最后失败的都是自己,这会子真想拿把刀一刀一刀割了那贱人的肉,想着,她恨恨道:“我现在就去杀了那贱人。”

    “彤儿……”杜氏见沈秋彤脸色大变,忙急唤一声。

    此时,正好沈秋凉走了进来,一双眼儿也是红红肿肿的,看到杜氏面色不对,忙拉着沈秋彤道,“五妹妹,你又惹娘生气了?”

    “反正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是个耻辱,不如拼了这条命杀了那贱人,黄泉路上也拉个垫脚的。”沈秋彤目眦欲裂,那手里尖长的指甲把手绢子生生划破了,小指指甲甚至剥离了鲜嫩的肉,溢出血来,滴在帕子上晕成一朵红红的血花。

    “秋儿,你快……”杜氏大喘,“彤儿……”

    “若那个沈如意这般好对付,还等到你来杀,姐姐劝你还是忍住些性子,就因着你不能忍才落到这种地步,如今还不知收敛半分,说这些赌气的蠢话刺娘的心,难道你还嫌娘病的不够重?”沈秋凉微带厌恶的看了一眼沈秋彤,又收回眼神,低声劝道,“别说咱们了,现在就连老太太也奈何不了她,不如留着这条命再好好图谋,休要逞这一时之勇。”

    沈秋彤说完服侍杜氏喝了一口茶平气,又小心替她抹了抹胸口缕气,杜氏回过神来淡淡道:“你姐姐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沈秋彤咬了咬牙道:“若我真嫁入平南王府,更奈何不了她了。”

    “那若你不嫁,你又如何能对付她?”沈秋凉反问一声道,“难道还想日日留在府里拿着刀子准备时时找她拼命不成?”

    “我……”沈秋彤灰着脸嗫嚅道,“姐姐你就是会说嘴,你若有本事也对付她去。”

    “你——”沈秋凉恨然伸手指着她,立时大怒,刚要张口去骂,却又怕伤了娘的心,少不得冷下脸道,“若妹妹还想留下这条命就听娘的话,好好儿的嫁入平南王府,你若强要留下,别说沈如意那贱人了,老太太也留不得你,你是个傻气的,难道不知道老太太已起了杀你之心,若不是娘洞若观火,派人严密看守佳彤苑,你以为这会子你还能好好儿的站在这里说话?”

    “老太太要杀我?”沈秋彤难以置信,虽然她与老太太并不亲近,但也说不出两相厌恶,难道就为着自己**,老太太就要下狠手杀她。

    “不是姐姐说你,你这样的事若真闹了出去就是个死,而且还不得好好儿的死,要浸猪笼,老太太顾及家声,当然不想让事情闹破,只在暗中处置了你。”沈秋凉缓缓说道,顿了顿又道,“别以为是你一个人想那贱人死,老太太也恨毒了她,现在娘病着,咱们更应该休生养息,静待时机,暂且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姐姐的话妹妹却不懂,老太太若恨毒了那贱人怎么会命她管家?”沈秋彤疑惑道。

    “你当老太太真提拔她?”杜氏恨然道,“不过是想借着她瓦解娘手中的权利。”

    沈秋凉接着道:“妹妹你细想想,大姐姐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虽表面上老太太对大姐姐淡淡的,可那晚姐姐病了,老太太急的火上冒油,若她心里真嫌了大姐姐,怎会那般着急,大姐姐一心恨着沈如意,就算老太太不行动,大姐姐也会耐不住。”

    沈秋凉说此话只一心想安定沈秋彤的心,让她好好儿的嫁入平南王府,省得连累上自己倒霉,这事说来也幸亏宫里的宁贵嫔娘娘,若不是她从中斡旋,这会子赐婚的就是她了。

    她再想不到那日相看之宴平南王并未多看上沈如意,反倒对自己多瞧了两眼,只是平南王回府之后听了沈风华的枕头风,进宫觐见皇上,说求娶宁远候之女。

    皇上因着瑞亲王跟他提及过此事,后来平阳又来他跟前讨了情,他当时也未表态,后来又跟平南王下了一盘棋,平南王招招进攻,狠戾绝断,皇上心里便不大高兴,寻了个事由将平南王先行打发走了。

    到了晚间,他翻了宁贵嫔的绿头牌,宁贵嫔从皇上口中获知皇上竟然要将沈致远之女沈秋凉赐婚给平南王,她因顾忌着自己和沈秋凉之间的姨侄关系,也不好在皇上面前强说什么,但连夜派了人去回报了杜氏,杜氏正病着,一听此消息五内俱焚,让那人带了封信回去,求宁贵嫔娘娘务必要保住沈秋凉。

    宁贵嫔娘娘深得帝宠,皇上已有了封她为妃的打算,她软言温语,作尽小女儿情态讨皇上欢心,无非是想劝皇上收回成命,只是皇上说平南王功绩赫赫,如今在朝中势力盘踞,根深蒂固,也不得看轻了他的意愿。

    宁贵嫔说宁远候之女又不至一个,还有沈如意,何况沈如意是候府二房嫡女更能配得起平南王侧妃的称号,皇上当时脸上阴暗不定,只沉声道:“平南王说起沈如意之时也只是淡淡的,反倒多夸赞了沈如意之妹沈秋凉,若依你之言让平南王娶了沈如意作侧妃可好?”

    宁贵嫔见皇上脸色不对,心想着皇帝必是疑着她的,沈秋凉是她的姨侄女,她怎能故意偏袒,只盈然跪下道:“臣妾怎敢妄揣圣意,一切自有皇上定夺,只是秋凉那孩子臣妾瞧着甚喜欢,若让她嫁给平……”说着,她昏昏然的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皇帝却欣喜异常的坐在她床边道:“你已有一月身孕,怎不告朕?”

    “舒妃刚失了孩子,臣妾怎敢这会子说出来,这不是在她人伤口上撒盐么?”宁贵嫔含羞带怯道,“方才臣妾惹皇上生气了,还请皇上体恤臣妾一片私心,秋凉那孩子臣妾确实喜欢她,所以心中不忍才逆皇上的意,请皇上责罚臣妾。”

    皇上所有疑虑在这一刻都被这意外惊喜扫去了,他紧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朕自有主意,你只安心好好养胎便是了。”

    皇上思忖再三,最后定下沈秋彤,他对平南王早起猜忌之心,只是平南王威望甚高,他欲打压他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虽然是一道小小的赐婚圣旨但也足以试探平南王,若平南王心中不服必会有所动作,若动作必会落人口舌,到时再灭他时方能明正言顺。

    当然他也不会仅凭一道赐婚圣旨逼他落出马脚,暗中他早已细细按排了不少事。

    这次赐婚圣旨自所以定下沈秋彤,一来可以安抚瑞亲王和平阳的心,二来可以安抚宁贵嫔的心,三来对平南王也算有个表面上交待。

    当然,此时的沈秋彤并不知道自己先后取代了沈如意,沈秋凉成为了平南王侧妃,她虽不够聪明,但也疑惑怎好好的皇上会下圣旨赐婚,却绝对想不通这中间的道道。

    杜氏当然不会跟她说,反正彤儿那孩子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她不能再失去沈秋凉,若让沈秋彤知道了原本入平南王府的是沈秋凉,还不要闹翻了天,以她的性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沈秋凉更不会跟沈秋彤说白,只一心劝慰着她嫁入平南王府,若沈秋彤嫁不成,说不定自己就要嫁过去,她可不愿伺侯那半老头子,何况姑姑是那样的厉害人物,没的找死去,她心中早已有了良人,每每想着在瑞亲王府见着三皇子的场景,她脸上作烧,羞红的一片。

    沈秋彤经杜氏和沈秋凉一劝,方按捺住了几分性子,只坐在那里暗自垂泪,杜氏又道:“端阳节过后宫里的教引嬷嬷就会来教导你,你且好生学着,休要再意气用事,忤了娘娘的好意,若你能在平南王府得宠,今后也是娘的傍靠。”

    沈秋彤只觉得一颗心沉落下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既不敢死,也对付不了沈如意,更没那胆量逆了圣意,她这一辈子早已被毁的零落殆尽,跟杜氏告了辞,迈着步子一步步缓缓儿走出容香苑,只见那淡淡夜空里零落的星光泛着清冷气息,虽然夏天,浑身却冷的直打哆嗦,手紧紧抱在胸前,胸前的衣裳好似插满了一根根芒刺,刺的她好疼。

    “小姐……”环佩见她勾偻着身体,忙命人去取披风。

    “啪!”一声脆响,沈秋彤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道,“滚。”说着,又看向身后的一群丫头婆子厉喝一声道,“全都给我滚。”

    说完,整个人萧瑟的尤如寒风中的落叶,哭的肩膀耸动着,那脸儿早已泪涕横流了。

    回到佳彤苑,沈秋彤也不喝茶也不睡觉,只干睁着眼坐在床上枯等天明,环佩贴身守着,见她那般模样直劝道:“小姐,奴婢想来想去那不明白,怎么好好儿的让你嫁去平南王府?论年龄,论外……”说着,她又狠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道,“是奴婢胡言,求小姐宽恕。”

    “你是不是想说论外貌我比不得其他姐妹?”沈秋彤倒平静的可怕,一双眼如死水般盯着环佩,“只是我也不明白,这样的事为会落到我头上。”

    “难道小姐心里就没个疑影?”环佩拿了薄绵被替沈秋彤掖了掖又道,“兴许二夫人跟四小姐知道些内情。”

    “哼!”沈秋彤绝望的冷哼一声,“就算娘和四姐姐知道,你以为她们还会跟我说实话么?如今我都成了什么人了。”

    “小姐若真想知道,奴婢倒有个法子……”环佩俯身悄悄儿说了几句,沈秋彤眉色一冷,嘴角微向上撇了撇,口里森冷冷道,“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

    第二日,老太太带着府里一干人等要去霞隐寺进香,因着近日家宅不宁,连连出事,老太太想在端午节前礼佛。

    一早就有人通知了霞隐寺的住持,丫鬟婆子一大堆,乌央央的坐了几大马车,车旁还跟着府中护卫小厮等。

    过去这气节里也未热成过这样,不知怎么的,今年热的特别早,虽然太阳出来了,但湿热的依旧叫人难受,梅雨季节还未正式开始,人倒了生了绿霉一般粘腻着。

    马车停在了山脚底下,因着霞隐寺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朝佛圣地,常有人说这里的菩萨最灵应,所以老太太舍近求远,欲登上烟霞山顶拜神求佛,何况烟霞山风景极美,也可散散心。

    下得车来,习习山风扑来,倒比那别处的风清新许多,浓郁青翠的松树隐着一弯山道,钟声悠扬,淡香袭来,老太太沉闷的心似乎好了些。

    那霞隐寺建在烟霞山顶,全寺紧贴在烟霞山顶的峭壁之上,仅用一柱支撑,世人也称之为烟霞山悬空寺,那寺院直入云宵,气势凌然,令人望而生畏,。

    老太太在白桃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到了山顶,眺目望去,好个佛门所在,青灰殿脊,杏黄院墙,周围古木森森,天空绽放出神异的玫瑰色彩霞,整座寺像漂浮在云端一般,显得分外肃穆和庄严。

    霞隐寺方丈明觉大师亲自迎客,大殿内香烟缭绕,经声朗朗,老太太施舍了香油钱,又命众孙女诚心拜佛,除了身体不适的沈秋彤和年纪太小的楠哥儿,瑞哥儿,如意并着沈如萱,沈如芝,沈秋凉都一起跟着老太太过来礼佛了。

    老太太面色平静,满脸虔诚,身着一身深烟灰立领正装,正专心听住持方丈讲经,众孙女在佛堂拜下久久未敢起身,老太太回头道:“你们都起身一起听大师讲经。”

    听完经,便有人来安排去后排精舍休息,小沙弥前来引路,众人跟着老太太拾阶而上,站在那山之巅恰能欣赏到整个烟霞山风景。

    老太太带着众姐妹去了放生池放了锦鲤,积德行善,沈如萱只淡淡的没什么兴致,整个人疲倦不已,自那日被老太太打了之后,她越发安静了,沈秋凉更提不上精神,连话都懒的说几句,倒是如芝兴致不减,放生锦鲤之后与如意相谈甚欢。

    老太太见如芝与如意谈的热络,心内不大高兴,只冷沉沉道:“二丫头,你且过来照看你大姐姐一些,她身子骨不大好,如今爬山又劳累了些。”

    如芝少不得去了沈如萱身边,沈如萱只拿眼轻看了她两下,也未言语,只低头看着那放生池中满池的锦鲤,池水清碧透澈,里面飘着些碧绿的莲叶,锦鲤游哉悠哉的游着。

    老太太道:“这山中风光大好,咱们也很少出门,别闷坐在这里,去山中各处逛逛也好。”说着,便扶着白桃的手道,“到底是年老的人了,爬了会子山倒觉得累了,你们姐妹先逛去,我暂且息息。”说完,便离开了。

    沈如萱见老太太走了抬眸对着沈如芝道:“老太太走了,你也不必在我跟前照顾了,我身子不好,不敢带累你逛不着。”

    如芝笑道:“大姐姐说的是哪里话。”

    沈如萱轻哼一声,敛去愁思叹息道:“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带着咱们一起在这烟霞山上游玩的日子,那会子仿佛也没有这么多烦恼的事,那也是个夏日,蝉鸣声声,父亲还做了粘蝉的杆子让咱们粘蝉玩,当时咱们笑的多开心,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父亲就变了,再不带咱们玩,甚至于连话也不跟咱们多说几句,如今再入烟霞山只觉得伤感,没一点乐意。”说完,她眼里有水光溢出,“这会子我也没心情看景了,你若想逛自逛去。”

    如芝听她这般说偶有动容,仿佛也想起那个夏天,是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她和沈如萱出来玩,如今抬眸看去,满山遍野的青翠,还有那不知名儿的花锦绣开放,映着那天上的红日,竟是绝色丽景般让人叹息,她扶着沈如萱道:“既然大姐姐想回去息着,妹妹且先送你回去。”说完,又对着立在那里沈如意笑道,“三妹妹,姐姐少不得要先送大姐姐进去休息了。”

    如意笑着“嗯”了一声,那沈秋凉也没精神只管静坐在那里自饮着寺中茶点,冬娘笑道:“小姐,奴婢上次还说哪日来这霞隐寺礼佛,可不想今日就来了,这山上风景当真比山下好看多了。”

    莲青端了一杯出自这山中的松萝茶过来,笑盈盈的递给如意道:“小姐,奴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一起逛逛去,听说这山上还有发好大一片石碑林。”

    如意见她二人兴致都高,方带着她两沿着山中小径穿林越树,山风儿轻轻吹着,深吸一口气,极是清爽,连着那满身的汗渍都被吹干了。

    三人一起欣赏游玩,正游的高兴,如意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那声音极远极轻,缠缠绵绵好似来自这天际间一般,她蓦地想到那日在瑞亲王府,玄洛也是吹得这般好听,正疑惑,陡然却看见一个男子静静立在那山石之上,周边白云四起,彩霞满天,清风掀起层层云浪,如意只觉得身子轻晃了晃,那人却转过头来,既惊且喜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恍世隔世。

    玄洛缓缓的向如意走来,脚步轻的如踏云行风,听不到半点声音,霞光晕色,月白的袍子随风而动,冬娘和莲青只觉得这男人好看的刺眼,刺到她们几乎不敢睁开眼睛。

    冬娘见自家小姐会在这里与玄洛重逢,而莲青还想着那天玄洛轻薄小姐之事,正欲上前护住如意,冬娘却笑着拦住了她,又拉着她的手避开了他二人,只单守在那碑林之外。

    从上次在王府比画见到他已有好些时日,他还是那般的令人难以逼视,眉如墨画,眼似琉璃,只是眼里似乎隐着几道浅浅红丝,那脸也瘦了好些,仿佛在这山顶,他是与世隔绝的仙人一般,圣洁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如意只闻得暗香浮动,鼻尖微微的痒,他的手那般快的轻巧的刮了她一个鼻子,唇上溢出似是而非的笑:“怎么了?才几日不见,我的酒儿就不认得我了?”

    如意微微一怔,脸上浮起红云,只一说话,他便从仙成魔,再没有半分正经样子,她绞着手指正视着他,忽尔唇边露出一个轻俏的笑意,薄如桃花明媚:“我还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女,原来是你。”

    他往前一近,凝视着她,他的鼻尖近在咫尺,如意只觉得心跳的有些快,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他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还是这样伶牙利齿,再不饶人。”

    如意感觉他的手冷的可怕,又抬眸望着他,他琥珀色的眸子里血丝可见,她心中隐隐的担忧和淡淡的情愫由然而生,她并未抽开手,而是转而握紧了他的手腕,他忍不住微微一笑,就要将手抽离,她正了脸色道:“你正经些可好?”说着,那白皙的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她心一惊,正要跟他说病情,他转而一下子又拉住了她,她身子一歪倒向他怀里,“你这是在做什么?赶紧放开我。”

    “你本就知道我的性子,又何必来惹我?”他眼底深邃的眸光在日光下散着灼目而柔和的光彩,几乎能望到如意的心里去,见她娇羞的模样,他忍不住肆谑一笑,刹那间,这天地万物成了虚无。

    他的唇如此贴近她的唇,他的鼻尖几乎抵到她的鼻尖,香风拂过,玄洛几乎感觉不到全身血液的流动,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样快那样重,眸光滑过她绿鬓红唇赛比桃花,白皙的颈项处露出玉脂凝肤,一时间,玄洛便有些神魂荡漾。

    落英缤纷,明亮的阳光似流云剪彩,从天空中飞撒下来,他身上耀着淡淡光辉,风卷起那野漫天木槿花瓣,纷纷扬扬,纤柔似雨。

    如意被他这样盯着,忽觉得脸上作烧,她轻轻将他一推,轻咬贝齿,螓首低眉:“你再这般,我便要走了。”

    “酒儿,你别走!我只想与你说会话。”玄洛将如意放开,自那夜他夜探闺房便不敢再去见她,体内的**蠢蠢欲动,他对她极度渴望,不仅是身体和心理上的,还有她散发着独特香气的处子之血,他害怕自己不能自控伤了她。

    这几日,他一直待在霞隐寺静心休养,谁知越休养越是想她,前儿夜里在修炼武功时走火入魔,差点把自己休养的死掉,幸好明觉大师以内力封住了他七筋八脉,才未导致气血逆流吐血而亡。

    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如今能多看她一眼是一眼。

    如意心中蓦地一酸,望着他略苍白的脸,不忍再拒绝了他,方才她把了他的脉,蛊毒已快攻入心脉,若再找不到那制蛊日志,玄洛的生命怕也只剩下不到两月了,只是她很是奇怪,前世玄洛活到十九岁才死,为何今生他反而生命减短了。

    她心内微觉得怔忡,那酸痛的味道如海浪般一重重涌了上来,沉默片刻,她抬眸看着他轻轻道:“好!我不走,就陪你说会子话。”

    他灿然一笑,那笑令天地失色:“我的酒儿就是善解人意,不知谁有福气娶了我的酒儿。”说着,他轻欺上身吐气如兰道,“只是若旁人娶了你我却会吃醋。”

    如意轻跺了跺脚恨恨道:“你再这么着不正经,我再也不理你了。”

    “好酒儿,你若生气走了,咱们何日才能相逢?”说着,他伸手替她拂去鬓发的淡粉木槿花瓣沉吟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怎不叫人起相思意。”

    如意道:“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既然今日咱们相逢了,与其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倒不如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中的蛊,刚我探你的脉像,那毒越发重了。”

    他看着她,眼里忽有痛色:“那些并不是不相干的话……”他眉头一锁,忽又问道,“若我死了,你可会伤心?”

    “你若不想我伤心,便让我为你试一试?”

    “连我都不知道是如何中的蛊,又如何让你去试?”他淡然一笑,那笑里绽放出一点点凄楚之意,若在从前他死了原也不会觉得伤心,如今只想着有朝一日与她天人永隔,他的心却那般的痛。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他看着她,眼中无限不舍和疼爱,只洒然一笑,“这下你可永远都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如意望着他,却有些害怕,害怕再看到这张脸,害怕这张脸时时出现在自己脑袋里,更害怕失去之后自己会痛,被他这样看着,她一颗仿佛被他拿走一般,她手指轻颤,那手心处渐渐拧紧了,兴许他说的真的,兴许他是在骗她,他的话里总让人分不清假真,她又问他道:“你若死了,到哪里去讨我欠的人情去?”

    他道:“我是个自私的人,心里总想着就算我死,也要带着你欠我的情去死,这样你就可以时时记得那碧落黄泉还有一个人曾经爱……”说着,他忽改口道,“曾经救过你。”

    “你若如此想着便错了,我最是个无情的人,所以你若死了,这所欠的情也跟着烟消云散了,我半点也不会记得你。”

    “哦?”他淡然一笑,“如此便更好了。”

    “你?”如意咬了咬牙,气结在那里。

    “你动怒了?”

    “谁动怒了?”

    “哈哈……”他笑道,“我总是喜欢看你微微动怒的娇嗔样子,平日里的你总是太过严肃,沉静。”

    “不跟你说了,时候也不早了,老太太还在那里等着我。”沈如意心乱如麻,觉得越待下去她越不知如何面对他,她面对所有的人都不曾有过躲的念头,更没有惧怕的念头,唯独面对他,她会有些不知所措,那份惧怕源自于内心的害怕动情,害怕失去。

    “那我送送你。”他浅笑嫣然。

    “不用!”她道,微顿片刻,她又问道,“只是今日怎又好好的碰到了你?”

    “自然是听明觉大师讲经了。”

    “你时时听大师讲经,可要看破红尘了。”她道。

    “身在红尘俗世怎能看破?只是听大师讲经会觉得清心宁神罢了,何况明觉大师本就是我师父,我自然会常住在这里。”

    如意暗叹一口气,怪道他体内的蛊毒可以暂时制住,原来是拜了明觉大师这样的高僧,只是明觉大师从不收俗家子弟,如何独独收了他,还有他究竟如何中的毒,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兴许能从明觉大师那里获知一二,想着,那脚下的步子便快了,她必要问清楚了明觉大师才行。

    待她回去之后,看到老太太坐在禅房内双目微眯,手里不停的捻着一串紫檀佛珠,忽地,哗啦啦一声,那佛珠蹦落在地,只化作一个颗深褐色的圆润珠子四散开来,老太太脸色一变,却一眼瞧见沈如意正立在那里。

    “老太太。”沈如意轻唤了一声。

    “嗯。”老太太敛了容色,应了一声,良久,她喟然长叹,满脸哀愁,“持珠已断想是灾业难消,也罢,你待会先回府料理家事,我还要在此听晚课,兴许佛祖感念,也就免了我候府这诸多灾业。”

    如意道:“明觉大师满腹经纶,今日听了大师讲经受益匪浅,如意本也想陪着老太太一听晚课,只是老太太一心记挂着府中家事,如意少不得要先回去了。”

    老太太默念了几声经文,闭上眼淡淡道:“你大姐姐是个多灾多难的,就让她跟着我一起听晚课,二丫头这会子正在她跟前替她解闷,如跟着你一起走了反让你大姐姐落了单,至于四丫头也就随她吧!近日瞧着她好像不似平常伶俐似的,木讷讷的也不太爱说话儿,不然倒可以让她多劝慰着些大丫头。”

    “娘还病着,四妹妹是个孝顺的,这会子也难开心的起来,待会我且去问问她走还是不走?”

    老太太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吧!这会子我也没精神了。”

    如意赶紧又去找了明觉大师,明觉大师一副慈悲面容,如意直接说明来意,明觉大师方叹道:“想不到女施主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医术,竟然能断出玄洛脉像,女施主所言不假,他也顶多只有两月寿命。”

    “大师可知他为何中蛊?”如意问道,“我只觉得他的蛊毒与寻常人中的血衣天蚕蛊毒不一样,但一时之间也断不出哪里不一样。”

    “普通血衣天蚕以苗疆天山桑叶喂食,可玄洛所中之血衣天蚕乃是以天山绝情草为食,想必女施主也应明白为何他病情突然加重,至于他为何中毒,贫僧无可奉告。”

    如意恍然大悟,满腹疑虑化作良久的默然无声,怪道他病情发展的这样快,原是动了情?只是这世上到底是谁这般恨他,竟给他下了这样的恶毒的蛊,她似乎还带着半分希望道:“若想解毒需找到那制蛊日志,就算找不到日志,也要找到那下蛊之人,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若知道一二还请告之。”

    明觉满带着怜悯的目光:“只可惜那下蛊之人已死,日志已毁,又到哪里去寻。”

    如意听完,那希望就像个带着水珠儿的光圈在阳头底下破灭的无迹可寻,连呼吸都变得这般沉重,深深的绝望充斥在脑海里,抬眸望着大殿上的菩萨金像,良久才沉声道:“若信了佛真能解千般苦,还何需芸芸众生陷在苦厄之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明觉悲悯道。

    如意冷笑一声:“若心中有仇恨如何度?”

    “灭除一切结怨,怨恨仇害自然解除。”明觉劝道。

    “无恨无怨不成活,大师又如何能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若女施主执迷不悟,死后便只能堕入地狱,忍六道轮回之苦。”

    “堕入地狱……”如意喃喃良久,忽然仰天狂然一笑,眼角处隐有清泪盈眶,转瞬和着夏风将泪吞回肚子,眸光似冷月寒光,带着寂然的绝裂与凄厉,声音却冷的让人发抖,“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完,便转身离去,走入那漫天苍翠,古刹钟声响起,明觉叹息一声,怆然无比,口内默诵经文。

    如意告别了沈如芝,先行下山,抬头望着苍穹,看云聚云散,原来她也有这般无助的时候,玄洛的情怕是真要欠上一辈子了。

    等到了山下时时辰已然不早,她带着冬娘莲青坐上马车,刚行至偏僻无人处,忽然马车重重的晃了一下,如意掀开淡蓝绢纱帘子望向窗外,却有小厮来报,马车轱辘好好儿的坏了一个,想是山路难行,车轱辘被石头杠坏了。

    如意赶紧下来,依然是满眼的树木山木茂密苍郁,林中寂静,偶而飞鸟扇着翅膀鸣叫飞远,如意微微蹙眉,跟着的小厮和护卫早忙着修马车轱辘了,唯有冬娘和莲青守在如意身边。

    忽然,从半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惊起漫天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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