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和二姐对我的好,我会铭记于心。”
祝瑾安有些难以启齿,摩挲着茶盏小声说:“我才刚回来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我怕大家觉得我小题大做……”
瑾安虽然憎恶永福,可真因为这事兴师动众的,她还是有些不安,怕连带着自己也给众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张贵妃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延瑞岔开话:“这件事多谢娘娘了,我带她去园子里散散心。”
两个人坐在沁水园的亭子里,几个宫人都站在外面。
延瑞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二姐,我……”瑾安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懊恼自己重活一世还是不会说话。
“你有没有当我是你亲姐姐。”
延瑞语气平淡,但瑾安直觉她是生气了。
“我知道,咱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实打实的算一算,亲缘也不是很近,但我认你这个妹妹。”
“这里是皇宫,就这么几个姓祝的,皇兄要护着家国天下,万千臣民。后宫不比前朝风云诡谲,可也是暗潮汹涌,我不护着你,我护着谁?”
“可我也只能护得了你一时。”
瑾安脸颊上的泪被延瑞使了些力气擦掉。
“你懂吗我们是一家人。”
瑾安泪再也止不住,她趴在延瑞肩上哭了起来。
延瑞轻轻拍着她的背:“为什么不叫雪晴和庆云跟着你?”
祝瑾安抿着嘴:“我有些不习惯。我一个人就可以的。”
“你是长公主。你要牢牢记住这点。不用谨小慎微,凡事也无需亲力亲为。”延瑞以为是那两个宫人不尽心服侍,便又说了句,“若谁敢怠慢你,那是她不要命了!”
祝瑾安沉浸在暖洋洋的爱意里,谁料延瑞接着来一句。
“看来除了学识,还得培养你有一个长公主的自觉了。”
“明日就给你安排几个女官教你。”
祝瑾安吸了吸鼻子:“二姐,这个,我跟着你学就好了吧。”
延瑞一笑:“你说的倒是很对。但有些规矩还是要学习的,马上又到正旦节了,到时候你要见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走吧走吧,不在这里吹风,我们回去吃点儿点心。”
“二姐,有没有昨天的酒糟蚶呀,水母烩也行。”
“这就对了,想要什么都说出来。”对于瑾安主动提要求这件事,延瑞感到宽慰,“不怕凉到?”
“屋子里暖和着呢。”
延瑞安排下去,估计两人回到寝殿,菜就能上来。
“既然吃到想吃的了,我们就谈谈过几日你从哪部分开始学吧。”
虽然面对未知的无法预估的学习有些紧张,但瑾安还是很开心。
上辈子从没有人管过她,就算延瑞是个好的,但也没这么上心过。
瑾安有些美滋滋飘飘然,她挽起延瑞的胳膊,在后者的肩上蹭了蹭。
接下来就被延瑞用手指戳开了,还故作严厉地说:“撒娇也没用,必须学!”
经过这些日子,祝瑾安发现,似乎自己把真实感受说出来,主动和他们亲近,偶尔撒撒娇,大家都会很高兴。
忽略过去空白的没能相伴的日子,就当彼此是相处了十多年的亲人,也其乐融融。
没想到自己竟然要像永福学习一下。祝瑾安反观上辈子的自己,仅凭一个手钏,就认定了永福是真的皇亲,也不能怪他们。
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她不再是孤立无援了。
虽然现在不用像前阵子一样起早学习,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正旦节,祝瑾安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对于皇家来说,谢民宴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还是正旦节的家宴。
不论暗地里如何,一家人总要热热闹闹的聚一聚。她作为“新”长公主,免不得要被介绍给大家。
更何况还有韩王。
她要好好表现,万不能试了颜面。关于礼仪的部分,还是恶补一下吧。
……
正旦节这天,五更时分。
祝瑾安从噩梦中醒来,她竟然又梦见自己被送去和亲,这次倒不是从悬崖跌落了,为鼓舞士气,她的尸体放在阵前,旌旗猎猎,她看见将士们奋勇杀敌,曌朝扭转败局,胜了。
怎么又梦见了?她有些恍惚。听着别处传来了炮仗声,她起床自己洗漱好,叫雪晴和庆云去外面放了纸炮。
趁这功夫又焚香祝祷了一番,最后再精心装点,穿得比谢民宴时还隆重,头面也戴了整套,现在的她即使顶着这么重的东西,也能轻松自如地走路了。
等自己院子忙活完了,祝瑾安便叫雪晴和庆云带上新缝制的香囊,出门去给延瑞拜年,再搭伴去皇帝那里。
一路上遇见的宫人大都穿着葫芦景补子和蟒衣,忙中有序,处处都透着新年的气氛。
她们到了启祥宫的时候,宫人正站在院子的空地上,把门闩往上扔了三次。
祝瑾安看着新鲜,宫里过年就是讲究。
延瑞在一旁贴心解释,这叫“跌千金”,也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跌千金?”
这么一说祝瑾安可就懂了,她凑过去借了个门闩摔摔。
宫人对这位瑾安长公主略有耳闻,但都没见过几次,更别说像现在这么近距离接触了。
看见长公主如此亲近随和,一个宫人抱着门闩过来:“殿下小心,沉得很。”
这重量,祝瑾安是扔不起来了。只摔在地上听个响儿,也算是“千金来。”
延瑞看着好笑:“你一个长公主,锦衣玉食供着,怎么还凑这个热闹。”
“虽是身外之物,谁也不会嫌金银财宝多呀。”祝瑾安调皮一笑,“我这是为咱们百姓,为皇兄扔的。”
“说得好!”
两人闻声望去,正是穿了朝服走出来的祝熠瑄。
“瑾安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不得不赏,赏什么好?”
跟着走出来的张贵妃道:“宴上再多准备几道她爱吃的。”
祝瑾安拜了一拜:“多谢皇兄!多谢张娘娘!”
祝熠瑄去接见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了,张贵妃还要带着其他妃嫔过去,祝瑾安和延瑞便接着往仁寿宫走。
等着她们的,则是文武百官的夫人们。
太后这边明显热闹。
软轿一顶接着一顶停在宫门外,一个又一个身份尊贵衣着光鲜的女眷候在侧殿,和一些品级高的女官聚在院子里闲谈。
祝瑾安和延瑞与这群人遥遥一拜,便算了事。径直走进去给太后拜了年。
呈上晚辈的心意后,才发现方才匆忙间,准备给皇帝的东西忘给了。
三人莫名其妙地就笑成一团。
太后拉着祝瑾安的手:“待会儿的水点心里藏着银钱,看看咱们谁能吃到。”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三个人先后吃到了。众人心知肚明,还是互相说了些吉利话。
再过了会儿,张贵妃带着一众妃嫔来了。
后位虚悬,加上继位不久,传说中的后宫佳丽三千,祝瑾安这次所见到的,不过五位。
她们拜见了太后之后,自然对祝瑾安这个新面孔多加吹捧。
还好开宴的时辰将近,她们才收了各自的神通,再继续下去,祝瑾安知道的溢美之词就要倒过来再说一遍了。
入席后,先是上了“百事大吉盒儿”和“嚼鬼”。
“嚼鬼”祝瑾安倒是能猜到是什么,应该就是驴肉。
没猜错,里面装着的果然是驴头肉。祝瑾安尝了一口,真是太太太太美味了。
她看向身后站着的雪晴和庆云,用眼神询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嚼鬼”辟邪。
看着两人惊喜的样子,祝瑾安把盒子重新盖好,放到一边,又看向另一个。
这“百事大吉盒儿”实在没听过。
她打开一看,里面混着装了柿饼、荔枝、桂圆、栗子和枣这些果子。
原来如此。
这些人可真是会起名儿啊。
祝瑾安再次盖上,留着拿回去和雪晴还有庆云吃。
简单地吃过了这个宴,又进行下一个。
这次的倒是纯纯的家宴了。
在崇华殿,亲王命妇和妃子们重新落座。
祝瑾安坐在皇帝下手处,旁边坐着延瑞,对面坐着她不认识的那些亲戚。
延瑞又开始给她介绍。
年纪稍长的,是谁谁谁;带着夫人的是谁谁谁;谁谁谁是把小世子送进来的;谁谁谁是欠了皇帝钱的;谁和谁是一家;谁和谁有旧怨……
一众人物听下来,祝瑾安完全没记清,也对不上号。
她也没想厘清这较为复杂的亲戚关系。唯独想知道的韩王,延瑞又没提到。
她便主动问起:“韩王是哪个呀?”
“韩王……没来呢?”
延瑞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太监扯着嗓子传了声:“韩王到——”
进来的人芝兰玉树,风流倜傥,浑不似个亲王。
他提着个灯笼进来,行了礼拜过年后,又四处看了看:“还有一事要贺。听闻皇爷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妹妹。那这位长公主,现下在何处呢?”
祝瑾安直觉来者不善,她站起来迎着韩王的目光:“瑾安见过韩王,韩……”
韩王打断瑾安的话,走到近前:“这就不亲近了不是,亏我还带了好礼赠与你。”
“多谢,皇……”祝瑾安偷偷看了看祝熠瑄,皇帝微微仰头,没有接收到任何信息。
延瑞在桌子上蘸了水提醒她,写的是什么来不及看清,但延瑞是先写了一竖。
一竖的话……再看他这年纪,应该也是叫皇兄吧?
“多谢皇兄。”
有的人小声笑了起来,韩王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竟走到祝瑾安面前,把那个灯笼交到她手里。
“侄女,收好皇叔的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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