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地度过了大半天,祝瑾安怎么也没想到,回宫后等着的,才是真正的、巨大的“惊喜”。
西内那位,小产了。
从南海子回来,祝瑾安想把带回来的小兔子送给西内的宫人解解闷,正抱着兔子往那边走,没等进门,就被从里面跑出来的人撞了个趔趄,兔子跑走了,祝瑾安正想追,就见永福边喊着“救命”边往门口跑过来。
看见祝瑾安站在外面,永福止住了声音和脚步,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别进来。”
永福的声音很冷,和往日和前世都不同,祝瑾安愣了一下,还是迈开腿走了进去。
“殿下止步吧。”
祝瑾安见永福慢慢地走到自己面前,竟有股子血腥味。
“妇人小产,恐污了贵人的眼睛,实是没什么好看的。殿下若想帮忙,帮婢子叫来几个嬷嬷吧。”
祝瑾安看着永福,看见她衣角粘上的血迹,那里已经一片暗色。
“你等着我。”刚走出去,又折回来问,“告诉太后了吗?”
见后者摇头,祝瑾安又说了一遍:“你等着我。”
她跑了起来,遇见其他宫人,还要慢下来走几步。等自己跑到太后的宫里得什么时候。
这件事除了太后那边的人,谁都不能告诉。就算被捅出去,宫内人尽皆知,也不能是从自己嘴里出去的。
又一队人迎面向着祝瑾安的方向走来。她停下脚步,她们也停下脚步,向祝瑾安问安。
在祝瑾安没回应之前,她们是不能走的。祝瑾安吸气吐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叫上几个人,给我找一个婢子。穿着蓝色的衣裙,从西内的方向跑来的。她的东西掉了,唤她也没听见,让她上我这把东西拿回去。”
祝瑾安再回到西内时,太医已经摇着头出来了。
她便知道自己来晚了。
太医说什么,祝瑾安是没听清的。她在想,祝熠瑄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这么消失了。
一同去了的还有那个宫人。
自己见到永福的时候,怕是人就去了,不然永福不会那么冷静,至少应该急着救人。
几个宫人抬了什么东西出去,一股极重的血腥味,混着臭味扑面而来。祝瑾安下意识看过去——即便盖着白布,那血渗透过布料,看上去是一团肉的样子。
祝瑾安僵在原地,永福在身后叫她,她强迫自己回过头。
她看见了永福眼中的讥讽。
“殿下,天色晚了,回去吧。”
祝瑾安摇头,执意要跟过去。
太后见了她也不惊讶,让她坐在旁边,一同听太医的回复。
祝瑾安听着太医说“中毒所致”,看向跪在地上的永福,想起看见的那不成型的东西,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又想,不知道那个宫人被找到没。
“叫你看护着,你就这样看着的?”一旁的嬷嬷得了太后的允准,给了永福一记耳光。
祝瑾安回过神来,见那嬷嬷说完还要再打,又瞥见永福麻木的神情,想她一定是吓坏了,便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不怪她。”
几人都诧异地看向瑾安,永福更是神色不明,不知道为什么祝瑾安要替她辩白。
“我去时,撞见一人,形迹可疑,已经命人去找了。”
“殿下何必推给旁人?便是你下的毒手吧?”
瑾安一惊,着实没想到永福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
永福又言,是瑾安多次往西内送吃食,更是指出瑾安与张贵妃交好,若是为了张贵妃的孩子,下了什么慢性毒药,也是有可能的。
祝瑾安只觉得好笑,这永福怕不是吓得脑子有问题了,自己和张贵妃再怎么交好,也是姓祝的。她连自己和谁是血脉至亲都分不清,就胡乱攀咬,真是要找个垫背的,也不看看对象是谁。
而且送过去的东西,大部分是来自祝沅晞。那是祝沅晞送给自己吃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有问题。
太后听完,也是冷笑一声。“瑾安,看清了吗?这就是人。你前一秒替她说话,她后一秒就能无中生有地编出些瞎话来。”
相较于这没头没脑的指控,太后对瑾安把祝沅晞给她的东西转手送人一事似乎更气些。
“先押下去,明日叫皇帝自己审吧。”
看着被带走的永福,出了仁寿宫,祝瑾安实在忍不住,叫住了她们:“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
“我问她几句话,不会耽误了时辰。”
宫人退到一边,留给瑾安足够的空间。祝瑾安走到永福面前,不解地问:“方才,你为何那么说?”
永福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那些吃食是韩王送进宫给你吃的,你没吃,转手给了我们。殿下可曾想过……”
瑾安愣了一下,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立刻摆手止住永福的话头:“我不想听这些,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何污蔑于我?”
永福摇头:“太后和皇爷一定会查明真相的,不是吗?”
瑾安要被气笑了,不想再和她浪费口舌,转身便走。
身后永福还高声道:“恭送长公主殿下。”
一字一顿,在安静的空旷的宫墙之间,声音竟有些渗人。
陌生的宫人提着昏黄的灯笼走在前面,祝瑾安第一次后悔没叫雪晴或者庆云跟着自己。
她强迫自己想些其他的事情分散下注意力,忽略掉背后密不透风的黑暗。
余光里一个东西闪了过去,瑾安猛地想起之前雪晴说的,那个陈妃的婢女和永福偷偷见面的事。
还未等她再往深了想,就见高出有两点白光,瑾安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狸奴。
瑾安有些怕它突然扑向自己,便绕开了一些,这一绕才惊觉,这根本不是回宫的路!
她沉声道:“你是何人?”
前面的宫人低着头,转过身,月光投下来,瑾安清楚地看见她手里握着的匕首。那宫人二话不说扑向她,瑾安刚要躲开,便听墙上那狸奴同时发出极凄厉的叫声,跟着也扑了下来。
任是早有准备,也架不住这样的双重惊吓。
她闪过了匕首,和狸奴撞在一起,那狸奴的眼睛亮得吓人,瑾安跌坐在地上,狸奴便轻巧地跳到一旁,扑了个空的宫人想再捅过来,但又高举着匕首,迟迟不向前,似乎也怕这狸奴。
二人一狸奴僵持着,互相盯着彼此。
“前面什么人?”
是被狸奴的叫声吸引来的侍卫?
听着整齐的脚步声,瑾安放下心来。
有救了。
不止她一人听见,那宫人见事情快要败露,索性豁出命去也要杀了祝瑾安,那狸奴也弓着身子,蓄势待发。
祝瑾安也许能安抚得了那人,却说不动那狸奴,便打算站起来,与之一搏,结果她两腿一软,又跌坐回去。她这一动,惊动了剩下的二位。
“殿下?”
听见熟悉的声音,祝瑾安惊喜地看过去:“沈——”
那狸奴听见声音后立刻扑了过来,祝瑾安下意识抬起手臂一档,却只听见狸奴一声凄厉的叫,和匕首落地的“当啷”声。
她被沈怀铮圈在怀里,以一个保护的姿态。他的手臂替她当下了狸奴的利爪。
沈怀铮的袖子被抓破了,从里面渗出血来。瑾安的看着他的手臂,又想起了自己在西内的所见。她几乎想埋在沈怀铮肩上痛哭一场,把那些不好的全部忘掉。
眼泪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瑾安抓着沈怀铮的衣襟,垂着头,极压抑地啜泣着。
“多亏沈同知来了,要不仅凭婢子和殿下,实不知该怎么对付这恶狸奴。”
瑾安听见那宫人的话,一股凉意爬上了她的身体。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那宫人,后者也抬起头看她,然后面露羞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再次低下头去。
不对劲。
瑾安意识到了她此刻的行为有多不妥,可她太害怕了,好不容易来了个相熟的人,她只想离他再近一点。
其余的锦衣卫也赶到了。“沈同知,发生何事?”
几乎是同时,祝瑾安松了抓着他衣襟的手,沈怀铮收回了虚环着她的手。
“把这只狸奴带回去,还有这个宫人,一并带走。”
“多谢沈同知及诸位,”祝瑾安行了礼,“宫内执勤多有不便,辛苦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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