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得很,小皇子的满月宴和延瑞出嫁的日子撞在一起了。

    满月自是头等大事,可延瑞出嫁也耽误不得,索性就一起操办了。

    只是苦了瑾安,到了那天只能两头跑了。

    听说延瑞要嫁的人,本是能升官的,只因娶了长公主,不仅没了仕途,还要被亲戚数落。

    好在这人的父母不盼着儿子做什么大官继承家业,平民百姓之家,也没什么要继承的,加上这位准驸马没有兄弟,不然长公主嫁过去,一家子都要被戳脊梁骨。

    娶了长公主做了驸马,不仅朝廷赠田、赠豪宅,还能被封为“驸马都尉”,将来生下了儿子可以毫不费力地去做锦衣卫,甚至驸马的父亲也能沾光封个虚职领俸禄,母亲也能受封孺人。

    总之一大家子吃穿不愁。入朝为官还要经历许多风雨,一个不慎容易掉脑袋。

    这么一对比,对于儿子娶长公主这件事,就欢天喜地地接受了。

    “皇兄说这是目光短浅,可凡事因人而异,我也觉得娶我比他做官要好。”

    瑾安看着盛装的延瑞,她正涂着口脂,“你帮我看看,要准备的东西可妥当了?”

    “放心吧,就算有个偷奸耍滑的,也不敢在这上面动手呀。”瑾安往外面走,对一边的婢子道,“把单子给我。”

    她一边在外面清点,一边想,延瑞真是好命,若真是那种家里盼着儿郎出人头地,在朝堂大展拳脚光宗耀祖的,这婚事可就难办了。

    瑾安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早些时候入宫来,嬷嬷首先让她看的条条规矩训诫,其中有一条就是——“公主不得嫁与权臣。”

    初年政治动荡,朝局不稳,所以有公主下嫁给王公贵族之子,但现如今没了当年的特殊局势,制度也一变再变。对于公主婚嫁一事,已经无需与重臣联姻来稳固天下了。

    如今防的是外戚干政,自是不能让勋贵子弟更有权势,成为皇亲国戚。现在的首选,是清白人家,长相俊美,品行优良之人。

    可以说延瑞这个夫君非常符合要求。

    之前她觉得这种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没过多注意,如今看来,自己怕是也要走上一样的路。只是早晚问题。

    延瑞至少是真心相爱,可她呢?唉,不想了。

    瑾安回到屋内:“二姐,你这送给他们的也太多了吧。”

    “傻丫头。”延瑞站起身,“给的多,我在他父母面前不是更好过?再说他还是没个兄弟姐妹的,我把他们全家的指望都给弄到手了,还不得多给上一些,来弥补他们儿子不能加官进爵的失落?”

    瑾安不语,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在她心里,延瑞就是下嫁,而且……

    “好啦,别想些有的没的啦。”延瑞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没有没有。我的二姐,是仙女下凡呢!”

    “希望他也是这么想的。”延瑞的脸上染了红霞。

    瑾安一脸看不下去,也用延瑞方才的话回道:“诶呦二姐,你都要嫁给他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忙活到了午后,新郎那边也出发前来迎亲。

    瑾安是延瑞的娘家人,怕一来一回不安全,皇帝便让她和韩王祝沅晞一起去。

    瑾安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祝沅晞了。

    二人坐在马车中,相顾无言。瑾安垂头摆弄衣服上的玉佩穗子,平时都是祝沅晞先说话,他此时不开口,瑾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玉佩……瑾安想到祝沅晞之前还给过自己一块,自己根本没戴过,这次不会又被他发现,抓住不放拿来说吧。

    想到这里,瑾安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祝沅晞。

    两人目光相撞,祝沅晞非常自然的移开视线,偏过头去。

    瑾安奇道,平时也没见这人是这样,今日这般正常,反倒不正常了。延瑞大喜的日子祝沅晞却这般,难道出什么事了?

    “皇叔你怎么……”

    “延瑞嫁人了……”

    祝沅晞开口,瑾安就止住话头听他说。

    “延瑞嫁人了,以后宫中就你一人了。”

    “……嗯。”瑾安神色也淡了淡。

    “听说太后叫礼部给你寻个好人家了?可有中意的?”

    瑾安摇头:“做做样子看了几个,都没印象了。”

    祝沅晞颔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待到下马车时,祝沅晞先下去,伸出手去扶瑾安,瑾安想了想还是搭了上去。

    参加婚宴的人并不多,都是至亲至交,和延瑞走得近的世家小姐,驸马的同僚。其中不乏想借机结交的,凑到祝沅晞旁边,阿谀谄媚一番。

    因着入门时通传,进了院子却没人特意介绍,有没见过瑾安的,看她跟在祝沅晞身旁,就问祝沅晞,是不是把心上人带在身边。又开始夸赞瑾安的姿容。

    瑾安涨红了脸,仔细一咂摸,这人是把她当成祝沅晞府中姬妾了。毕竟大家都知道韩王尚未婚配,带在身边的除了红颜知己还能有谁呢?

    “这是本王的侄女,瑾安长公主。”

    祝沅晞的声音难得的冷硬起来。说完就带着瑾安去了别处,丝毫不管那人愣在原地有多尴尬。

    “方才那人是谁,找机会敲打敲打。”祝沅晞对身边小厮说道。

    那人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本想来乘个东风,结果反倒引火上身。瑾安也没想到祝沅晞会这么做。

    “皇叔,你要对那人做什么?”

    “他出言不逊,”祝沅晞看着瑾安,“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毕竟,有句话叫做‘不知者不罪’。”瑾安斟酌着说道。

    “那人对你不敬,你却反过来替他求情。”祝沅晞道,“那我找人教教他,以后别说话不经脑子吧。毕竟不是每次,都有你这样的好人替她说话。你说呢?”

    “我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省得他下次再犯,你觉得怎么样?”

    瑾安听着这话,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含糊应付过去了。

    两人跟着亲朋好友一起见证了延瑞走向属于她的幸福。延瑞回了房,众人起哄闹了会儿,瑾安和祝沅晞在他们身后看着,没有上前凑这个热闹。

    虽然也替延瑞高兴,可瑾安此时就像个冷眼旁观者,仿佛跳脱出去,此时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生出了这种情绪。

    “走吧。”祝沅晞开了口。

    今天的主角是延瑞和驸马,时间还是要还给她们的。

    再说宫里还有小皇子的满月席等着她们回去。

    “殿下!殿下等等!”

    瑾安正要钻进马车,跟过来侍奉延瑞的挽芳追了出来。

    “长公主,延瑞殿下说她准备送给小皇子的礼物放在梳妆台上了,要麻烦你一道送过去了。”

    “不碍事。你告诉她,我会送到的。”

    “嗯……”

    见挽芳还不走,一看就是还有话要说,瑾安便道:“二姐还让你给我带什么话来了?”

    “殿下希望你,以后能多来看看她。”

    “这是什么话。”瑾安虽然纳闷,还是笑着回道,“那你替我转告她,若我来的勤了,她和姐夫,可不要嫌我打扰才好。”

    “哎!婢子一定把话带到!”

    挽芳向得了什么重要承诺一样,心满意足地走回去了。

    瑾安被这一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进去就见祝沅晞盯着她。

    “哼,二姐没可叫你时常去看她。”瑾安被看得一愣,找了个话头缓解一下这种心惊。

    祝沅晞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怎么,你的意思是本王还应该羡慕你二人亲近?”

    瑾安拢了拢袖子,仔细想想,还真颇有些得意道:“我和二姐相处的时日可没你俩多,怎么她就没有话要差人转告你呢。”

    “告诉你,不就是说给本王听的。”

    “什么意思?那二姐怎么不直接告诉你,她先同你说,我不是也听到了?”瑾安支起身子,向前倾着。

    “以后你就明白了,好生坐着。”祝沅晞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瑾安撇了撇嘴,不想在祝沅晞这里自讨没趣,只是在心里自己琢磨。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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