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昏暗,林间只有护卫等火把释放着微弱的光芒。

    却不能照亮双胞胎晦暗的脸色。

    ……

    傅闻章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令婵看上去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妹妹,会甜甜的抬起头来叫兄长,礼貌又不失亲近。

    像个乖巧的,没有自主意识的木偶娃娃。

    可是傅闻章知道不是这样,没有那个循规蹈矩的人偶,会因为不想上课写信,求助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不会在母亲面前恭顺听话,却在背地里天天跟着哥哥们翻墙出去看花灯,放风筝,吃街上的糖葫芦,露出她在家里永远也不会有的活泼笑容。

    他一直记得每次回家前,令婵依依不舍的表情。

    他以为,他以为她会更喜欢宅院外的生活。

    自以为是。

    ……

    傅闻词告诉自己,别问。

    别问。

    就这样什么也别说,一切都很好,他的妹妹聪明勇敢,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他可以放心让她走,他们也不会分开很久,等他进京应考就能再见面了,他们还会是和睦的兄妹。

    他看着令婵垂头给自己解开绳子,少女白皙柔嫩的手指费力的抠进粗糙的麻绳,剐蹭出道道红痕。

    “妹妹,”傅闻词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他的口舌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自顾自的说出并不合适的话,“我们明天还去看桃花吗?正好母亲也在,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出游了,明天一起去吧。”

    “我们早上才一起拜过佛,”令婵柔声道:“母亲给我找了嬷嬷,教我宫里的规矩,时间很紧张,可能挤不出来时间”

    “……你想要去一线天,不是好奇我口中美景,而是想要打乱我们的计划,拖延时间,”傅闻词扬起脸,看着令婵问:“是吗?”

    “是。”

    我和哥哥把你绑走,表面的平静都是伪装,你很生气,是吗?

    傅闻词险些脱口而出。

    不——不能问。

    就这样吧,粉饰太平,他们还是要好的兄妹。

    什么要好的兄妹啊?傅闻词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嗤笑,你完全不了解她。

    ……

    这场儿戏一样的绑架,只持续了半天,就儿戏的结束了。

    双胞胎被关了禁闭,不许踏出院门半步,在令婵出发前不能出门。

    【可恶这样的处罚也太轻了吧!】系统很是不满,它抱怨的同时也不忘安慰令婵,【你别难过,这两个坏蛋以后有他们倒霉的!】

    【我没生气,】令婵漫不经心,【我对他们做的可是过分多了。】

    【他们现在一定很不好受吧。】

    自以为是的了解,不被需要的帮助,够那两个以骑士自居的人生气了。

    总觉得宿主说出了什么很可怕的话,系统微妙的打了个寒颤,赶紧道:【你就要进宫了!我给你补补剧情?宫里全员恶人,我不能让你被欺负!】

    【乖啦,】令婵懒得看剧情,太折磨眼睛了,随口敷衍道:【我不会被欺负的。】

    一般来讲,只有她欺负别人的分。

    但是,怎么说呢,安王能把原身哄到为他去死,令婵以为他的手段会稍微委婉一点。

    而不是像一个要不到糖的小孩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

    傅夫人和淑妃有旧,傅夫人有漂亮女儿,淑妃要找儿媳妇,两人一拍即合,就等两个孩子到了年纪,淑妃就把令婵接到宫中,和安王培养感情。

    但是安王不愿意。

    他心高气傲,看不上一个被排挤出京城的侯爷的女儿,更别说还是义女!

    这些,傅夫人都告诉了令婵,让她做好准备,不要娇气。

    可是谁也没想到,年轻气盛的少年有多厌恶母妃的安排。

    他单人一骑,挡在宫门前,堵住了令婵进宫的路。

    骄横桀骜的少年望了一眼令婵的车队,嗤笑一声,吩咐下人,“把我的弓拿来。”

    “王爷……”下人一边哆嗦一边把弓箭给他,“这不合规矩啊……”

    “你可以走了。”安王眉眼不动,直接了当的吩咐道:“别碍事。”

    下人两股战战的跑了。

    安王搭箭上弦,凝心屏息,等待着自己猎物。

    他的手很稳,不见一丝颤抖。

    狩猎的时候,他向来很有耐心。

    “安王守在宫门口!他还拿了弓箭!”观琴的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啊小姐,您可是淑妃的客人!他一个王爷怎么敢在宫门前动武!那些侍卫都是摆设吗!”

    “他不敢的,”令婵温和的宽慰观琴,“最多是吓唬吓唬我。”

    她带上帷帽,掀开车帘,站在车夫的位置旁,一眼就看到了安王。

    辉煌宽广的宫门前,红衣白马的少年一身飒沓,目如漆星,见了令婵,长眉一挑,拉着弓,箭尖稳稳地——指向令婵。

    飒——

    安王恶劣一笑,射出了这一箭。

    眨眼之间,长箭如流星一般,直冲那似乎是呆住了的少女而去,闪着寒光的冷铁轻而易举地撕裂了纱布制成的轻薄帽檐。

    纱布被长箭带着,离开了令婵。

    少女惊人的容色,在这一刻暴露在天光之下,白皙的肌肤被箭头擦出一道血痕,红的艳烈。

    狂风四起,吹得人心驰摇曳,吹得人浑身滚烫,吹得令婵头上的帷帽左摇右晃。

    令婵抿唇,随手将坏了的帷帽丢在地上,吩咐道:“坏了,丢掉吧。”

    时间似乎随着她的动作开始重新流动,定格的一切重归鲜活。

    澹台治从自己鼓噪的心跳中回神,他跳下栏杆,高声斥责道:“三弟!你怎么能宫门前执锐器!”

    安王回首,冷眼轻嘲,“太子殿下看够弟弟的热闹了?”

    “不成体统!”澹台治按捺着胸膛中的急迫,胡乱训斥了澹台时几句,急匆匆的追上令婵的车队。

    令婵已经坐回了马车里,平淡的吩咐观琴,“走,去外祖家。”

    夫人要她多劝着点小姐,不要跟安王耍脾气,可观琴看着令婵脸上刺目的红痕,咬紧了牙关,“好的小姐。”

    她家小姐这么好的人!

    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讨好别人?

    观琴去吩咐车夫,安排人先去令婵的外祖家通信,令婵自己坐在马车里,听系统咬牙切齿变着花样的痛骂安王。

    不禁泄出些许笑意。

    这时,马车外传来几声轻轻地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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