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说道:“先生三年前便离长安而去了,他也只是教了我几曲,并无意收我为弟子!”
“小友有乌山先生琴绝之真谛真传,不似弟子实是弟子也!”
傅远山一边感叹,一边向刘永铭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刘永铭架在两腿间的古琴,倒吸了一口气!
“这莫不是……”
刘永铭点头应道:“正是!”
傅远山连忙问道:“小友从何处而得?”
如果白衣少女释尘烟所说是真,傅远山就一定与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交情很深。那么傅远山也一定知道枯木龙吟原是枯木禅师所有。
刘永铭不能冒这个险来说谎,他说道:“此物原本是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所有。”
傅远山叹道:“我曾与禅师论过禅,也曾与他试要过此琴,无论如果他都不肯相让。如今他能将此琴让之于你,可见你必有过人之处!”
傅远山说完伏下身子将刘永铭腿上的琴抢了过来,放入一边的琴盒之内。
琴盒有一些重,傅远山拿起来有一些费劲,他一把便将琴盒塞入了刘永铭的手中。
刘永铭愣神的功夫,傅远山已经拉住了刘永铭,笑道:“走走走!去我庄中细聊!”
傅远山不容分说,拉着刘永铭便向着庄子走去。
刘永铭本来就是来找傅远山的,自然就不会真的推迟,半推半就之下刘永铭便进了庄园之内。
傅远山的家并不算是豪华,瓦房居多,但因为地方大,堂屋也多。
刘永铭被傅远山拉着向堂厅之内而去。
傅远山一边走一边叫道:“来人来人,加菜加菜,布宴布宴,来好朋友了!”
堂厅之内布着一张圆桌,圆桌上还坐着一男两女。
刘永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其中龄大的应该是傅远山的妻子。
而年龄小的那一男一女便是陆预口中所说的,傅远山的外孙及外孙女。
他们二人的年龄与刘永铭相仿,也是二十左右,这与陆预所说的信息是对得上的。
经傅远山这么一喊,桌边正在吃饭的三人都看了过来。
傅远山的外孙长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书香门弟出身的博学才子。
而外孙女虽然露着一脸不屑的表情,却也是丰姿伶俐,冠乎天成。
她头上戴着的男子所用的小冠更是添了她不少的风彩。
“不是说不回来了吃了么?”妻子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刘永铭连忙摆脱傅远山的拉扯,说道:“不可不可!即有女眷在此,我当回避!”
傅远山哈哈笑道:“乌山先生可没有你这般世俗之见!来来来!”
傅远山虽然这么说,但刘永铭还是挣脱着退出了厅堂之外。
傅远山追了出来,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刘永铭肚子之内发出咕咕的叫声。
自刘永铭早上大闹宫门口之后他就没有吃过饭,现在已是黄昏时分,他哪里能不饿。
傅远山听得刘永铭肚中鸣叫,哈哈笑道:“你不答应,可你肚子已然是答应了呀!”
刘永铭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来:“我虽衣破,却不是将就之人。诗经云:朋酒斯飨!如若没有,我走便是了!”
“怎么还端上了!”
这话不是傅远山说的,而是里面正在吃饭的傅远山的外孙女说出来的。
“朋酒斯飨”出自诗经,后一句是“曰杀羔羊”。
刘永铭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酒与羊肉可吃,自己就走了。
傅远山是书香门弟,他的后辈学识自然也是不差,他们都清楚知道刘永铭话中的出处。
傅远山连忙说道:“小友别介意,这是老夫的外孙女王珂珺,另一个是外孙王元荣。从小就娇惯坏了。”
刘永铭却笑着应道:“我亦是情性中人,并无介怀。昔罗友高雅,博学能文,过目不忘。其人亦是能向桓宣武讨得白羊肉而了无作容。但男女大妨还得要守的。”
罗友,晋朝人。他为讨得羊肉吃而谎说自己有要事要报,从而留在桓温家里吃羊肉,吃完以后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桓温问起有何要事,罗友只说自己刚刚说谎了,为的就是蹭顿羊肉吃,表情了无作容。
傅远山哈哈笑道:“有有有!一定得有!小友真是有礼之人也!老夫这就去宰羊而烹,你我同饮同食同聊!今日便就在我家吃他个痛快!”
傅远山连忙招呼起两个后辈:“你们二人乖一些,不要捣乱。帮我照顾着点贵客,我去去就来。”
傅远山家应该是没有羊肉,他这是去弄肉,让小辈招待刘永铭。
傅远山说着强留下刘永铭,然后自故自的去了。
傅远山一走,那少女王珂珺继续小声吐糟:“这一次又是带谁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
王元荣咳了一声,让妹妹不要多嘴。
王元荣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向刘永铭走过来,拱手说道:“这位朋友请这边坐吧。”
刘永铭连忙推辞道:“初来拜访,实不敢与女眷相桌!”
王珂珺两眼一骨碌,说道:“即是这样,我庄中倒是有一个好去处!”
刘永铭道:“还请派个家仆与我带路。”
王珂珺放下碗筷说道:“家中只有长工并无奴仆,还是我亲自带你去吧,你随我来!”
“这……”刘永铭道,“还是让男丁领引吧。”
王元荣苦着脸说道:“我都不知道她要带你去哪!”
“跟我来也就是了!”王珂珺说完,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向外而去。王元荣也跟了上来。
刘永铭原本也不是那种见到女人就腼腆的人,只是刚刚自己为自己设定了一个人设,使得他只得那么说那么做。
王元荣即然已经跟上来了,那自己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王珂珺带着刘永铭向着后院而去。
傅远山家宅的后院之内满是花草,错落有致,显然是经过经心的打理。
但后院之内却有一处残垣,像是火灾现场。
刘永铭来傅远山家里就是想调查一翻傅远山家里的事情,毕竟这是皇帝过问过的。
皇帝关心的事情,很多时候是能影响到朝局的。
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往往是从小事而发的。
强汉时因灌夫骂街而使得田蚡向窦婴索要田地,最后致使灌、窦二人被弃市灭族。
后世明朝因占城国进贡未报至朱元璋处,汪广洋获罪,妾室陪死,引出胡惟庸案,至三万多人被牵连。
敏感的刘永铭从皇帝刘塬与陆预那里得到的消息判断出了傅远山家中的不正常,而傅远山家中最不正常的就是这处残垣。
王珂珺指了指残垣,说道:“就这了!你今日就住这吧。放心,今夜应该不下雪,能裹睡一夜!”
王元荣之前不知道王珂珺想做什么,但现在他是全明白了。
王元荣煞有介事得着急起来:“妹妹,不可不可。这不是待客之道!此屋是走水之凶屋,常闹出鬼怪出来,可不敢乱说!”
刘永铭这才明白过来,这兄妹二人一唱一和得是想赶自己走。
想来傅远山没少请人留宿在家里,他们兄妹反感,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刘永铭笑道:“絜尔牛羊,以往烝尝。何不以羊祭之,分而共享。架火炙肉,仿庄子与鬼神论道,且不美哉!”
刘永铭的话还是出自诗经,意思是杀只羊来即可尝又可祭祀,还可以效仿古人与鬼神论道。
刘永铭一点都不畏惧,十分坦然得向着那残垣而去。
刘永铭进到残垣破层之内,只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间屋子之前应该是书房。
像傅家这样的书香门弟,书房与别的房屋是分开的。
因为书房之内最多的就是易燃的书本,为的是防止意外着火时火势蔓延。
卧房等房屋为了防湿,下面一般都会架起一层地板,地板与地面会有十公分的距离。
这种的结构容易使老鼠藏匿,为防虫吃鼠咬,书房一般情况下是夯土,除非是特别有钱才会铺砖铺石。
结构与防火的要求使得不太缺钱的书香门第都愿意另建一栋做书房专用。
后世明清时期为规定身份等级与判定逾越罪,将房间数量进行了规定。
民间为了多一些室内活动空间,这才将书房、厨房等房间相连。
有一些房间使用屏风进行隔断,使得法律上的一间面积变成了实际中使用的两间。
刘永铭现在看见的残垣就是一间独立书房。
在这间破屋残垣之中有一处被收拾过,想来被收拾过的一角就是收敛死者所在之地。
兄妹二人有一些急了,连忙也跟了上来。
王珂珺连忙说道:“你可想好了!这里真死过人!”
刘永铭道:“我们先架起火来,等奇川先生的羊来了,马上就可以以旺火炙之,此人生一大快也!”
王元荣此时却与王珂珺不一样起来,他感慨得说道:“真快哉也!”
“哥!”王珂珺不满得娇喝了一声。
刘永铭已然将琴盒放了下来,坐在了琴盒之上。
琴盒较长,还空出来了一些位置,可以坐下两人。
那王元荣也没经刘永铭同意,便也坐在了琴盒之上。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