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刘塬可不是那种只看资历与家世的人,他用人更多的是看重能力。
卫科虽是外戚,但他还是有所能力的。
而卫科为了树立自己能吏的形象,他平日也都是一副宽袍儒衫的打扮。
此时的卫科正站在雅间的墙边,抬头看着墙上的一副字。
那副字是用瘦金体写成的,凡是有些学问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诣岭先生的笔迹。
而刘永铭正是诣岭先生,这种字画他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在别人的眼中,光这副字画就能让雅间显得典雅不少,但在刘永铭的眼中只不过是平常之物。
卫科看得出神,不住地念起了字画上书写的字。
此时一名橙虀坊的杂役轻敲了一下雅间的房门,卫科这才回过了神来:“进来。”
杂役走进来,轻声问道:“这位爷,是否要让小人再给您沏一泡好茶?”
杂役这话其实不是真要给卫科沏什么茶,而是想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上菜。
这么高档的地方自然不会说得那么低情商,好似在催促客人快吃快滚似的。
杂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卫科已经在雅间里呆了有近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可有一个小时之久。
卫科想了想,问道:“你们的菜都准备好了?”
“炖菜自然是炖得越久越好了。但有些新鲜食材已经料理成段切成丁了,若不快些下锅会显老!”
卫科又想了想,问道:“我难得来你们橙虀坊一趟,你们有什么表示没有?”
杂役微笑道:“贵客见谅,除了忌口之外我们从来不过问别的事情。所以……所以并不知贵客您的身份,但您即是开了尊口了,那小人就做主,送您一碟泡菜,您临走时再送您几块我们这里特有的糕点,方便您在路上解酒时吃。”
卫科笑道:“我姓卫,宫里卫淑妃的卫,官拜工部侍郎。你送我泡菜合适么?”
杂役陪笑道:“我们泡菜与他处不同!虽说主料用的是民间常用的萝卜,但做法却是不同的。我们这里泡萝卜之前,得用青盐杀水,将水杀出来以后,用晋国的白醋合上老姜姜汁及冰糖进行泡制,还会加上桂皮、白芷、砂仁、八角等等一十二味香料。您夹一小条放进嘴里,是又酸又甜,又香又脆,十分开胃!外面可真的吃不着呀!”
卫科笑道:“听这做法就觉得奢靡!除了刘六子那混蛋,别人也想不出来了。”
香料在古代一直都是贵种之物,因为国内并没有生产多少,几乎全靠进口。
杂役笑着站在一边并不插嘴。
卫科疑问道:“怎么?我骂那刘六子,你有意见?”
杂役摇头说道:“小人不敢有意见,您骂您的。我们食坊里有规矩,即使不小心听到您说的话,也是不能与他人说道的。”
卫科来这里好似就是为了引起刘永铭的注意,而那杂役却一点也不搭理。
卫科笑道:“你便是好脾气。这般骂你主子你也不吭声?”
杂役笑道:“六爷曾与我等说过,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若是能做得好生意,有钱给他赚,随客人随意骂,他也都不当一回事。”
“这倒是像他视财如命的性格!但我若是不想付钱呢?”
杂役笑道:“我们东家有的是办法让您付钱。”
卫科哈哈笑道:“是呀,刘六子的手段我还是听说过的,虽然他在我身上还没用过。我若是想试试呢?”
杂役笑道:“那您稍等,小人这就去问问有什么手段可以用在您的身上的。还冒昧地问您一句,可以上菜了吗?”
卫科一愣,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想来……算了。上吧上吧。”
“是!”
杂役应了一声,退出雅间外,不一会儿,几名漂亮的侍女便端着托盘进了雅间,将菜品一一端放在圆桌之上。
卫科看得直摇头:“真是奢靡呀!两头鲍!嗟嗟嗟!”
卫科开始嘴馋起来,坐在了位椅之上准备用餐。
正当卫科拿起筷子子时,雅间的房门被人重重地打开。
门外开门之人冷笑道:“花得起十两银子定钱在这里吃一顿饭的人,如何就敢赖账,让孤王看看是谁!”
卫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来人正是刘永铭。
刘永铭一见到卫科,原本生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缓和起来:“我着是谁呢,原来是国舅爷来了!你不差那点钱花销吧?”
刘永铭说着便走了进来。
卫科见得门外有人将房门关上,这才放下筷子说道:“六爷如何来了!”
“受不起!你还是叫我小六子吧。你为官还算是清正,免得让我以为你是那种嘴不对心之人呢!”
刘永铭说着坐在了卫科身边最近的一条椅子上。
刘永铭看了看桌面说道:“行呀,会点菜呀,是富贵人家出身。你卫侍郎也不是那种会赖账之人吧?原本我从不愿与客人计较一些细枝末节,怎么骂我我也都受着,但是钱你一文都别想少给,要不然你走不出这个院子去!别以为你是淑妃娘娘的弟弟我就会放你一马!我跟她可没交情!”
卫科笑了一声,说道:“只是碎语几句,却不想将六爷您给招来了,您一来,我这顿饭可就难咽了呀!”
“父皇御膳房都未必有我这里的精致,这可都是好菜呀,如何能说出难咽之语来?”
卫科笑道:“六爷在这里,让我吃得很不安心呀!”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约上几个朋友一起来吃,一个人吃菜喝酒,自是觉得烦闷,与我的菜品有何干系!”
卫科啧了一声,叹气说道:“六爷这般说话让我更难下咽了。我一国子监出身的举人,依着外戚身份方有今日。朝中同僚看我不起,底下小吏皆奉承之辈,非可交之友。我自为官以来,左右还真未有交心之朋唉!”
“也好在你没有。”
“什么?”刘永铭的话让卫科十分意外。
刘永铭笑道:“你若是真有,那你便做不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来了!你觉得那只是朋友,但在父皇眼中,你那叫朋党!曹相可以结党,那是因为曹相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的眼中盯着,曹相不敢出格半寸。程天官敢结党,是因为父皇想让他结党以遏制太子党权柄。”
卫科听得愣了神。
刘永铭又笑道:“你却是不能结党,因为父皇没指望你有这份能力去遏制太子党,更不想让四哥的权势大到某种地步,有大哥一个人牵着就好了,要不然太子登基以后不好收拾这局面!”
“皇上是这么想的?”
刘永铭笑道:“他只想让一个自己人帮他把工部操持起来。只要工部有一个外戚在,就相当于他有一双眼睛放在工部里,任是谁都会想一想自己做的事情会不会传进父皇的耳中。也仅仅只是因此而已,要不然,你早去当了尚书,却不是侍郎了!”
卫科苦笑一声:“果如六爷所言呀!我这官不好当呀!”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卫科问道:“六爷为何发笑?”
刘永铭笑着说道:“昨日长安府才跟我抱怨过相同的话,今日却又听你说起了!父皇可是明君,若是传到他的耳中……”
卫科苦笑道:“正是因为他是明君这官才不好当!在晋国做佞臣、在齐国做贪官、在楚国做外戚皆没有这份烦恼呀!”
刘永铭又哈哈笑道:“合着你今日是专程来找我诉苦的?难怪你一个陪衬都不叫!行行行!今日我便陪你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刘永铭说完,冲着门外大声叫道:“来人呀!将爷我留在这里的好酒提来!”
外面一名杂役应了一声,没过多久,一名杂役便拿着壶酒走了进来。
卫科笑道:“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你们这里的琼浆玉露我也是喝过的。”
“你以为我这里最好的酒是琼浆玉露?”
“难道不是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才不是呢。对我来说,那是次等货。来!尝尝这个!”
刘永铭说着亲自给卫科倒了一杯上去。
卫科深吸了一口气,摇头说道:“白如井泉,咧香扑鼻!只以此闻便知是上等好酒呀,且还是烈烧!”
卫科说着一点也没有客气,举起酒杯就小酌了一口。
只这一口就让他嗟嗟称奇。
卫科问道:“此酒何名?”
“自乐之物,哪里有什么名称。”
卫科摇头说道:“不行!这等好物,当有个雅名才是!六爷,我给它取一个名,您该不会反对吧?”
“你取你的,反正用不用在我!”
卫科哈哈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低眉想着词。
突然卫科将头一抬,呤道:“洛水东逝去难留,莫名寂寞何时休。宦海沉浮参星宿,醉卧柳岸觅旨酒。”
“好名字!那就依着你了,这酒就叫何时休吧!”
卫科一愣之后,哈哈笑了起来:“六爷又玩笑了,应该叫觅旨酒!语出诗经: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刘永铭道:“我又没读过什么书,哪里知什么诗经子曰的。你这名字取的就好似来我这里喝酒的皆是为烦恼而来买醉似的!来我这里的人可都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人!喝的酒也是燕乐酒!”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