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拍了一下大腿,说道:“行!就这样吧。等你们弄完了事,打发人来我王府说一声,我再入宫。”

    刘永铭说着环看了一下四周问道:“怎么不见小椅子?”

    “谁?”韦贤妃疑了一下,又道:“哦,你说易淘那小奴才呀,本宫让他去别处做他事去了。小六子你知道的,他刨过那个东西,本宫嫌他……嫌他不干净……”

    刘永铭呵呵笑道:“正是因为他不干净才要找他的。您想呀,审完那只邪祟以后,邪祟碰过的东西,你们谁敢再去碰?把他找回来,让他负责来收拾东西也就是了!其实这事应该让太穹真人来做的,但鬼魅之物只在夜间阴气足时才会出来。太穹真人不管他是和尚还是道士,怎么说都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让他在宫里过夜,没这个规矩!夏彷还可以去睡翰林院呢。他睡哪呀!”

    韦贤妃听得连连点头。

    刘永铭笑道:“行了,我也不找他了,这事您自己派人去吩咐他吧。小六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了!”

    “那个……”韦贤妃好似还有话要说。

    刘永铭一边向外走,一边挥手说道:“行了,有事等审完那玩意再说吧!”

    刘永铭说话虽然随意,但心里面却还在盘算着什么:“太穹到底想在含冰殿里找什么?我把含冰殿的东西都移动一遍,就不信那东西还显不出来!”

    …………………………

    刘永铭从含冰殿走出来,便向着宫外而去。

    要出宫就得先穿过一条水道。

    太液池不是一滩死水池,是从大明宫西北角的永安渠那里引出来的水,而后用一条水道注入太液池里。

    从太液池右侧出入内宫,一般都都得从这条水道上的桥上走过。

    刘永铭当然也不会例外。

    当他刚走上那道廊桥时,却见得迎面走来一支车队。

    车队上放着许多砖石,想来是运进宫来修舍利塔用的。

    刘永铭脑袋一转,计上心头。

    他走上前去,横档在那支车队面前。

    车队的领头人见得一个不像是内待模样的人挡住去路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他不知来人身份,不敢冲撞眼前贵人,只得将车停了下来。

    头车一停,后面的车队也便跟着便下来了。

    “怎么停了!”从后排气呼呼地走上来一名禁军侍卫。

    上一次刘永铭曾交待过于沧楚,让他派人盯着这些运砖石的力夫,于沧楚好像没有执行得太到位,这么多力夫把式,就只有四五个禁军在看着。

    那名禁军侍卫见得是刘永铭,连忙卑躬屈膝地走上前来:“哟!六爷!小人该死,不该挡住您的道!这就让他们后退避让,把路给您腾出来。”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说道:“行了,别麻烦了。爷没那么多规矩。”

    刘永铭说着从腰间小囊里用手指夹出了两枚银豆便抛了过去:“拿去买点好茶叶喝吧。”

    “谢六爷的赏!”禁军侍卫乐呵呵得接了过去。

    刘永铭随之问道:“这些力夫有管事的跟随在旁么?”

    刘永铭话音刚落,从车队里便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身穿着正五品的官服,长得还算是可以,就是精神头有些不好。

    这种神态倒是十分像是后世里天天熬夜的工科宅男的形象。

    那人走上前来行礼说道:“工部营缮司郎中赵振华见过六爷。”

    刘永铭听得赵振华的名字,十分没礼貌地从上到下仔仔细经地打量了一翻,这弄得那赵振华有些尴尬。

    刘永铭突然问道:“宫廷玉液酒?”

    “什么?”那赵振华愣了一下之后应道:“下官隶属工部,经袁部堂教诲,宫中行事必要得体,不得与宫中之人偏语,更不可耳语,何况是拿宫中之御酒!”

    “本王说的不是玉酒。”

    “嗯?”刘永铭好似把赵振华弄糊涂了。

    刘永铭又问道:“奇变偶不变。”

    “什么?”赵振华还是不明白。

    刘永铭呵呵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个玩笑话而已。你便就是赵振华?”

    “是。”

    刘永铭笑道:“可有不少人在本王面前提起过你。他们无不推崇,想来你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敢,下官职责所在,能为则为。”

    刘永铭点了点头又说道:“有件事情本王想问问你。”

    “六爷相询,下官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振华的表现十分谦和,这让刘永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刘永铭问道:“舍利塔是你选的址?”

    赵辰华不卑不亢地说:“是挑了几处给内务府丁总管考量,丁总管定建在长阁殿那边,说是您点过头的。”

    刘永铭笑道:“本王不是来问罪的,只是刚好遇见你,询咨你点事情。这太液池边土地松软,塔身又重,将来这舍利塔会不会偏斜一面?”

    赵振华连忙笑答道:“不会。太液池非是天生池湖,乃是开凿于唐贞观年间。池湖中部最深处有一丈二。数百年来被淤泥所填,现在也只有一丈来深。池岸当初用的黄土夯筑,前朝时又用条石加固,原水虽有些渗入地下,却未成暗河。”

    刘永铭并不插嘴,听着赵振华娓娓道来。

    赵振华接着说道:“池湖岸边又多有亭台,有些还是唐人所建,数百年来至今未倾。舍利塔设有地宫,只要在建地宫之时,再往下打桩,可牢不可摧。打桩之法非用的关中之法,而是用的闽人之技。”

    “哦?愿闻其详!”

    赵振华说道:“自魏晋之时,北人衣冠南度,唐人亦是因中原之乱多避祸于南方。迁至闽地之族大有人在。闽地八山一水一分田,适居之地大多于河淤道口,淤潭建房实无奈之举,其匠人有智,有专门之打桩建筑固基之法,可筑四层高楼,且房屋百年不倾,千年不倒!”

    刘永铭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学过水利?”

    赵振华应道:“因父母早亡,年幼时下官便游历求学,以易数为主,至兴于墨家。下官也曾学过一些工科水利,原欲拜在魏河督门下学此门大道,却一直无有机会。”

    刘永铭又问道:“你是陇南赵家的么?”

    赵振华低着头拱着手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下官家世……算是陇南赵家的,但又……下官算是商洛人。”

    刘永铭乐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嘛这般为难!”

    赵振华苦着脸说道:“家中有些说不清的事情,所以……”

    刘永铭呵呵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说是你了。本王这一家子亦是有许多说不清的事情!”

    豫王与前代秦王之事以及丁太后的事情刘永铭并没有完全弄清楚,所以刘永铭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刘永铭又问道:“你是工科出身?可以呀,都能做到五品官了!”

    赵振华连忙说道:“不,下官是进士出身!工科出身到五品已是到头。但下官还有所奢望。”

    刘永铭哈哈大笑道:“真不谦虚,哈哈哈,不过本王喜欢你这样的人。刚刚是与你开玩笑的,听五哥说起过你是进士。”

    赵振华应道:“下官是咸德八年同进士出身。”

    “阿?”刘永铭愣了一下,问道:“你多大?”

    赵振华虽然俯首恭意,话里话外却显地得意,他答道:“下官二十有六。”

    “你十五岁中的进士?”

    赵振华只得笑道:“正是因为年龄太小,所以吏部侯选之时一直没能排上,于是便游历求学去了。”

    刘永铭十分感兴趣地说:“你都进士了还求学呢?”

    赵振华应道:“虽然举业有所成,但下官喜于机巧,故求学于墨道。下官是在二十岁之时才被安排到工部,授的七品经历,后升做六品主事,去年刚被袁部堂表荐,吏部呈提下官为郎中。”

    刘永铭点头说道:“六年就升了两品,你也是难得的人才了!好好得把舍利塔的事情给本王办好!赏钱本王早交给丁总管了,你们越快修好,越早拿到赏钱!”

    “不敢贪拿六爷赏钱,下官非是为银钱而作,乃是为朝廷尽责!”

    刘永铭呵呵笑道:“袁魁是个大清官,三品的大员过得比七品的知县都不如,与农夫无二。清贫者为官,对下必是严苛。上苛而下不知其措,若无所赏,必有积冤。积冤若发于人事之间与衙属令传不利。若发于官场之内,则必矫过而贪,成崩坏之势,吏治不可正也。圣人曰,赐失之矣!”

    刘永铭话中的意思是,上司太过苛刻,则使得上下属有所相仇,有司衙门的办事效率就会很低下。

    如果该名上级官员走了,那些原本被苛刻对待过的人必定会如同“矫枉过正”一般,开始疯狂贪腐而产生系统性腐败,当地吏治就完了。

    “赐失之矣”是一则典故,出自吕氏春秋。

    说的是孔子的学生子贡从外地将身为奴隶的鲁国人赎回,但子贡却不要官方给的报酬。

    孔子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对子贡一阵痛骂,说以后有鲁国人在外有此遭遇,再也没有人会去赎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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