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吃完早餐,柳慕白将秦怀明叫到了办公室,锁上门,两人喝着茶,说着悄悄话。

    “昨晚的事,你怎么看?”柳慕白左手揉几圈肚子,右手揉几圈,速度有点快,说明他心情不好。如果揉得慢,说明他悠然自得,或者运筹帷幄。

    秦怀明明白他说的是椅子倾倒、自己踏空落水的事,思忖了片刻道:“我并没有看清当时的情况,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我想,他即便是故意的,也顶多是个恶作剧,如果要谋害你,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当时,水流虽然急湍,但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吞没的地步,现场还有那么多人会跳水营救,而且大家都看着,如果调查出来,他得不偿失。所以,我觉得他是一时冲动,心理变态,要作弄一下你。”

    “嗯。林兴霸昨晚向我道歉,今早又打电话再次致歉。”柳慕白淡淡说道,“我接受了。”

    “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眼镜沾了水,又滑落下来,他高度近视,看不清,便下意识地用手扶眼镜,导致椅子失去护力,被水冲倒了。他态度很诚恳,希望我不要介意,表示会配合我唱好二人转,做一个合格的捧哏。”柳慕白说完,自己都笑了。

    秦怀明也跟着笑。林兴霸的转变有些突然,他亲自给秦怀明选画送画,在铁皮棚拆除工作中,总体是支持的;林兴霸还邀请他踢了几次球,每次都很客气热情。如今,对柳慕白又是如此这般低声下气,匪夷所思。

    “怀明,这个情况你又怎么看?”柳慕白湿漉漉的小眼睛热切地望着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怀明呷口茶,幽幽叹道,“我衷心希望林兴霸痛改前非,真心实意地辅佐你干一番事业,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呐。”

    柳慕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将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拍了拍,像是拍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顿了片刻,又开始揉搓起来。

    秦怀明忽然有个疑问:他为什么要不停地揉肚子?有何玄机?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党内同志,一个班子的,要顾大局,讲政治,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工作还是要一起努力推进。”柳慕白站起身,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将胸中的浊气一口气都吐了干净,身体也似乎因此而轻盈了不少,叹道,“一切向前看吧。”说完走到办公桌前,摁了一下响铃。

    外间的冯一鸣听到铃声,很快就推门进来了。

    “请叶部长来一下。”柳慕白交代道。

    冯一鸣领命而去。

    过了五分钟,叶婉丽飘然而入,她穿着高腰长裤和白衬衫,衬衫扎在腰里,掩盖了她身材矮小的缺陷,突出了细腰、长腿和翘臀。

    她很会穿衣打扮。

    她在秦怀明的对面坐下,一抬眼就能和他四目相对。

    冯一鸣将茶递进来,放到了茶几上,出去时把门关上了。

    柳慕白分别望了两人一眼,露出柔和的笑容,道:“来吧,我们研究一下甜坑村换届选举的事。婉丽,你汇报一下目前的摸底调查情况。”

    “柳书记,秦书记,经过半个多月的暗中摸排,我们发现邱铭和钱满的呼声确实很高,而且邱家和钱家基本上都能接受两大家族平分甜坑村权力的结果。”叶婉丽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我跟邱铭和钱满都单独聊过,发现他们两人的理念在很多方面都是一致的,后来侧面一了解,两人私交很不错,适合做搭档。一个搞治理,一个搞钱,我相信,能唱好二人转。”

    “怀明,你的意见呢?”柳慕白转头问道。

    秦怀明道:“叶部长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工作深入细致,她提出的人选,我相信是没问题的。”

    “嗯,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柳慕白问道。

    叶婉丽忙道:“有。钱良,钱佑,钱顺这三兄弟要把钱良的父亲钱拥军给推到村党委书记的位置上,然后再让钱顺做董事长。”

    “一个老鼠坏锅汤。”秦怀明暗暗骂了钱良一句。

    “他们的实力和搅局能力不可小觑,况且还有邱天、邱彪两兄弟不甘心下台。”叶婉丽不无忧虑地提醒道。

    柳慕白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秦怀明,秦怀明知道他又要向自己寻求解决问题的良策了。

    秦怀明思忖了片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我有个办法。”

    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办法,柳慕白和叶婉丽都表示认可。

    商量完甜坑村换届选举的事情,柳慕白提醒道:“你俩一起,去找林兴霸商量一下,认真汇报,党工委的意图要实现,意见必须集中。他大概率会支持邱天、邱彪兄弟,不过,怀明这个办法,选出来的结果很公平,他也没有理由反对。”

    叶婉丽竖起了大拇指,笑道:“书记英明,格局也高。”

    她刚刚对秦怀明的办法赞不绝口,如今又恭维起了柳慕白。她说话总是那么好听,喜欢笑,喜欢夸赞,而且让人感觉出来是由衷的,自然流露的。

    秦怀明和叶婉丽便一起去了708,汇报了情况。林兴霸表明了观点,要给邱天和邱彪一次机会,认为去年他们顶了很大的压力主持甜坑村的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经过秦怀明合理的解释,以及叶婉丽不娇不媚、伶牙俐齿的劝说,同时考虑到落实党工委的意图,林兴霸最终同意了秦怀明提出的方案。因为他认为,不可能有人能满足秦怀明提出的条件,况且还有钱良三兄弟从中作梗,所以,到了最后,还是邱天、邱彪机会最大。

    从708出来后,叶婉丽就叫人发了正式通知(此前已发过预通知),下午三点在甜坑村党群服务中心一楼会议室,召开换届选举筹备工作领导小组第二次全体会议。

    秦怀明刚回到办公室,廖紫梅就快步走了进来,报告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原来,都市频道《第一线》栏目的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爆料,今天一早,去了甜坑村水灾现场,进行了拍摄和采访。受访者讲述了昨晚水灾和救援不力等情况,还有个受访者提到了领导落水、秦怀明英勇救美等敏感信息。

    此时,摄影记者和出镜记者刚刚来到了街道办,要求采访街道相关人员,予以回应(佐证新闻的真实性),并点名要求采访救人者秦怀明。

    《第一线》是国内同时段收视率数一数二的民生类节目,影响很大,如果报道出来,后续的连锁反应将会很可怕,起码区长一定会发出雷霆之怒。

    秦怀明在房间里踱了几步,道:“你多准备些车马费,五分钟后请他们来我办公室。”

    廖紫梅下去办了。

    七八分钟后,廖紫梅、苏韵、余嫣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打扮娇艳的都市频道王牌主持人、明星记者冷宇。

    她竟然亲自出镜,秦怀明有些始料不及。上次一起在汉庭宫大酒店喝酒,冷宇便十分傲娇,说话也不客气,经常采访市级以上领导以及大老板的人,看不上基层街道办的九品芝麻官。

    冷宇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拿着话筒,一个扛着摄像机。

    冷宇依旧傲娇,摆谱,进来客套了几句,便道:“秦书记,现场我们都已经录好了,还请您代表街道说几句,不然街道没有声音,也不好,以正视听嘛。再说,您救了人,也应该宣扬报道一下。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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