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刘小虎的亲兵就来到曹丰、曹幹部里,请曹幹去见刘小虎。
先已有人报讯,曹幹到至刘小虎帐外时,刘小虎已在帐外相候。
清澈的晨光之下,刘小虎披挂红氅,光彩照人,就如一树刚刚春睡醒后的海棠,在周围粗莽战士们的映衬下,在这渐渐热闹起来的营中,使人不敢直视。
曹幹躬身行礼。
刘小虎叫他起身,笑道:“一早的叫你来,是有些东西分给你部。”
帐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堆积了一二十个大箱子,刘小虎指了指这些箱子,笑着说道:“这些是这两天在周边乡里得来的财货,我阿弟打算把它们平分给各部,其中一份是给你们部的。”扭过脸来,朝曹幹身后望了望,问道,“你没带人来么?”
请曹幹来见刘小虎的那个亲兵对曹幹说了,叫他带些人同来。
曹幹答道:“回大家的话,带人来了,怕扰到大家,没叫他们过来。”
刘小虎笑道:“有什么扰到不扰到的?你叫他们过来,把分给你们部的东西都抬回去。”顿了一下,又笑道,“阿幹,得了南成、得了费县之后,我听说你一直不让你的部曲入城抢掠,这些东西是我阿弟赏给你们部的,不算抢的!”
得了费县后,力子都帐下各部先是入城抢了一番,继而转掠周边乡里,——却那周边乡里,这几天中,被力子都帐下不同的各部轮番抢掠,有的乃至前前后后已被抢了三四次了!眼前这块空地上的这些箱子中的东西,就是刘昱本部战士这几天来在附近乡里抢来的财物。
尽管明知这些东西也是抢来的,但如拒绝不要的话,未免一则显得故作清高,二者也是不近人情,只会引得本部战士的不满,曹幹因而未有推辞,就谢过了刘小虎,转过身来,招呼站在远处,随从他同来的曹德、郭赦之等,叫他们过来,将分给他们的东西抬回本部去。
曹德、郭赦之等那边兴冲冲地抬东西,刘小虎示意曹幹朝边上来了两步,站定以后,问他说道:“阿幹,昨晚你们部中挺热闹的,我听说是你们是在搞一个什么……,围炉夜话?”
曹幹所部和刘昱所部同在一营,他们部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首先就瞒不过刘昱、刘小虎。
曹幹应道:“回大家的话,昨晚我部中是搞了个围炉夜话。”
“什么是围炉夜话,你搞它做什么?”
搞围炉夜话的真实目的,显是没办法告诉刘小虎,因为便是告诉了她,刘小虎也不见得能够理解,曹幹踌躇了稍顷,索性避重就轻,未提搞围炉夜话的政治目的,只把其军事上的目的说了出来,说道:“大家,在打南成和伏击郡兵的这两场仗中,咱们的损失都不小。大家你也是知道的,咱们的部曲之前都没怎么打过仗,而往后恐怕打仗的日子会越来越多,为了减少以后作战时的伤亡,昨天晚上我就叫我部各屯的兵士分别聚集,各自讨论了一下,如果再打类似南成、伏击郡兵这样的仗,怎么做才能减少伤亡,才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刘小虎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昨晚你们是在讨论这两场战事的得失。”
“正是如此。”
刘小虎问道:“讨论出来什么东西了么?”
“回大家的话,还真是讨论出来了点有用的,比如有的战士就建议,下次再攻城的时候,可以挖掘地道;又有的战士认为咱们部中的医工太少,打起仗来,战士们因此而有后顾之忧,生怕受了伤,治不好,因而建议是不是可以多找些医工到咱部中?还有,伏击郡兵的时候,郡兵的骑兵虽然不多,可是冲起阵来却作用巨大,因又有战士建议,咱们是不是可以把咱们部中的马匹都集中起来,也组建一支骑兵?此外,还有很多,比如咱们的军械不行等等之类。”
刘小虎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在听了曹幹的回答以后,倒是不禁心中一动,一双明丽的大眼睛,就又注视在了曹幹身上,她诧异心道:“曹幹部中部曲,多草民而已,却未料到,彼辈所提出之诸议,竟与我和我阿弟、姑丈之所见略同!”
刘小虎、刘昱和陈直,作为本部的部率、高层,这几天,对攻南成和伏击郡兵这两场仗,当然也是有过讨论和总结得失的,而且是多次的讨论、总结。
他们总结、讨论出来的东西,正与曹幹所部兵士昨晚讨论得出的这些东西近似。
如论身份的话,相比曹幹部中的那些战士,刘昱、刘小虎、陈直固然可称高高在上,然而他们的高高在上,主要也就是占了出身的优势而已,往个人的才能上来说,他们又真的能比曹幹部中的那些战士们强上多少?甚至可以说,他们在某方面或许还不如曹幹部中的一些战士。
所以,曹幹部中的战士们,能够在对这两场仗的得失总结上,与刘小虎、刘昱、陈直“所见略同”,实际上并不奇怪。对於这一点,曹幹作为一个后来人,他自然是能够看得明白,可刘小虎限於时代、自身的局限性,一时之间,却还是难以扭转观念,故而难免惊奇。
这些且也不必多言。
只说听了曹幹的话后,刘小虎一边心中诧异,一边口中说道:“咱们部中医工不足这一点,确实是个问题,我和我阿弟、我姑丈这两天也有商议此事。就在昨天,闻说邻近乡中有个医师,善治跌打金创,我阿弟还专门派人想把他请来,但咱们去的晚了,他已被别部从事的人给带走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咱们以后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想来早晚必是能请到足够的医师到咱部中的。另外,你说的军械、骑兵这两块儿问题,我和我阿弟、我姑丈也有商议。骑兵这一块儿,咱们现在肯定是组建不起来的,咱们整部,所有的马放在一起,也不过才四五匹,这点马哪里够组建骑兵?军械不足这块儿,现在要想就有所改变,亦有困难。如弩车、投石车这类的大型军械,必须要有图纸和会打造的工匠才行,这两点咱们暂时都缺,只能等等看了,看以后有没有机会,搞到这方面的图纸和请到这方面的工匠。”
“大家所言甚是。我适才所言,都是我部中战士昨晚胡乱聊出来的,有的也许可以听听,有的就不足为听。”
刘小虎沉吟了下,目注曹幹,说道:“阿幹,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
“大家有何垂询?”
刘小虎说道:“这是你部的事情,我本该不问的,但是我实在好奇已久。阿幹,打下南成和得了费县以后,你都约束你部战士,不让他们出营掳掠,……这是为何?”
“大家,南成、费县的百姓大多贫寒,我实在是不忍心再劫掠他们。况现初春,又正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本就可能已无余粮,若再被抢掠,岂不雪上加霜!思及此,我就更不忍心了。”
刘小虎说道:“不忍心?”看了曹幹好一会儿,半似开玩笑的,忽然说道,“阿幹,打起仗来你不要命,打完仗你爱惜百姓,你倒是让我有点看不透了。”
有什么看透看不透的,说白了,只不过是两人的观念不同罢了。
曹幹部的战士被曹幹约束,没去抢掠,而刘昱部的战士却是都有出营抢掠的,这个话题,曹幹不想和刘小虎多说,说的多了,好像他多与众不同似的,没准儿刘小虎部中就会有人背后说他,曹幹遂主动转开话题,恭谨地说道:“大家,说到这儿,我正好有一事想求大家。”
“何事?你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帮你。”
曹幹说道:“昨晚,我部中围炉夜话时候,除了我刚才禀与大家的那些以外,还有人提出了个意见,便是我部中部曲,上到屯长,下到战士,大多不识字,则刘从事以后再有军令传下,口头的还好,若是书面的,大家伙不知道写的是啥,只怕就会影响到执行命令,因而建议,是不是可以请个先生来,教教他们识字?”
“教教他们识字?”
曹幹说道:“大家,我寻思了下,此议似是有些道理。可是大家,你是知道的,我虽然跟着苏先生识了些字,可一则,我识的字也还不多,再者,我阿兄现伤势未愈,我部中的诸项事务现多由我主掌,平时大约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教我部部曲识字,故是我斗胆想问问大家能不能把苏先生派到我部中来,趁现在咱们休整,还算清闲的功夫,教教我部中各屯屯长认字?”
文化教育是个大问题,曹幹最近一直在考虑的,除了想效仿三湾改编,在政治上对本部进行改变以外,另一个最常想到的问题,就是文化教育这一方面的问题。
那支英雄的部队为何乃至基层的一个士兵,政治觉悟都会那么高?除了政治工作做得好,主要的原因,即是因为那支英雄部队是非常重视对战士们进行文化教育的,普及教育方面的工作也做得好。而要想普及教育,首先一条,就是得先教战士们认字。只有都认了字,战士们都具备了主动学习的能力,曹幹才能较方便地开展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可问题是就如曹幹自己所说,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充足的时间亲自来这件事,所以就必须得有专人来负责此事不可。
想来想去,最适合的负责此事的人选,只有苏建。
一来,整个刘昱部中,识字的人都是屈指可数,如刘昱、刘小虎、陈直,肯定是不可能来教曹幹部中战士认字的;再则,苏建早前曾是曹幹部的人质,和曹幹部的人大多担算是熟人,且曹幹跟他学字的时候,对他也一直都很尊重,那么请他来办此事,真是再合适不过。
这个请求是刘小虎没有想到的,她讶然说道:“你想请苏建去部中,教你部中的屯长们识字?”
“回大家的话,这只是我的一个念头,既不知苏先生有这个时间没有,也不知大家会否应允,大家若是觉得不妥,……就只当我没说就是。”曹幹脸上陪了笑,说道。
“苏建现佐我姑丈,掌咱部中的文牍册籍诸事,虽不算忙,也不能说是特别清闲,不过每天抽出些时间来,去你部中,教你部屯长识些字,应还是没问题的。……这样吧,阿幹,我今天就给他说,让他明日若是无事,便去部中开始此事,何如?”
曹幹大喜,再次下揖行礼,说道:“多谢大家!”
等曹幹领着他的人,抬着赏给他们的财货辞离以后,刘小虎负手玉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越是琢磨,越觉得他这个人的确是不简单。
就像她方才对曹幹所说的那句她对曹幹的评价,却那明朗的晨光之下,分明曹幹的身影,入目虽然清清楚楚,可是她却觉得,曹幹的身边好像是裹了一层云雾,让她看不清楚,看不透。
……
回到本部,到了本屯住区,曹幹一面令曹德、郭赦之等人把抬回来的箱笼暂放置空处,清点过后,便分给各屯,一面自往曹丰住帐而去,想着将此事告与曹丰知道。
却是掀开帐幕,进了曹丰帐中,帐中已经坐了好几人。
【作者题外话】:有点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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