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伙中的人都说过了,他们都愿意与曹大兄你们合伙。”李铁说道:“愿奉曹大兄为率。”
曹丰怔了下,说道:“奉我为率?……咱们本为同乡,又一同起事,也没啥合伙不合伙的,你们愿意跟我伙的人在一块,那当然好,但奉我为率什么的,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
“那大兄你是同意了?”
曹丰想了下,说道:“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得给高从事讲一声?”
李铁和他这伙人希望能和曹丰、曹幹他们这伙人合伙,奉曹丰为帅,一个原因就正是因为高长现下的身体状况堪忧。
高长如今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并且算来,昏迷的时间还占了多数,怎么看都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而李铁的从兄,也即他们这伙人之前的那个小率现又死了,李铁他自认没有他从兄的威望,恐怕是带不起、更怕是保不住他们这伙人,所以无奈之下,这才起了另找个靠山的心思,也算是给他们这伙人寻个保命的余地。
而他们这部人马中,高长不用说了,姓陈的那个小率也死了,剩下能投的也就曹丰和田武了。
田武这个人,勇是勇猛,性子却不咋样,又好打人,比较之下,李铁他们乃愿投曹丰这伙。
此时听了曹丰这话,李铁说道:“我也想跟高从事说一说,但高从事不是又昏迷了么?想给他说,也没法说啊。要不这样,曹大兄,等他醒来之后,咱俩再去跟他说?”
曹丰说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李铁说道:“曹大兄,我年纪轻,很多事情都不懂,这去到东海,人生地疏的,往后我和我们‘里’的人,就要全都靠曹大兄你来照顾了。”
曹幹笑着接口说道:“李大兄,你就放心吧!我大兄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最是厚道。咱两伙合成一伙以后,我大兄对待你们的人,一定会和对待我们的人一模一样,绝无偏倚。”
李铁说道:“是,是。……说来其实也正是因为曹大兄厚道,大家伙都知道,跟着曹大兄肯定不会吃亏,所以我和我伙中的人一说,他们才都会愿意听我的,奉曹大兄为率。”
虽然在曹幹看来,曹丰有时未免妇人之仁,太过厚道了,别人入伙,他都怕耽误人家,不肯应允,但是人厚道也有好处。正如那话所说,即便是坏人,也喜欢好人,这厚道之人,不管走到哪里,亦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看得起他,却至少都是愿意与他亲近的。
李铁顿了下,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伙的人之所以在听我说后,都愿意和大兄、小郎你们合伙,也不单单是因为曹大兄为人厚道,小郎,也是因为你。”
这话倒是曹幹没想到的,曹幹讶然问道:“也是因为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铁说道:“打下田家坞堡之后,各伙的人都赶着去抢掠,而独有曹小郎你抬着彭大兄等去找郭医给他医治,这些事情,我等都是亲眼所见,对曹小郎你的义气皆是赞不绝口,并又在董丹偷袭咱们那晚,又是曹小郎你,领着人去杀董丹,虽然未能把董丹杀掉,可却杀掉了那个蛮牛,小郎的勇敢和武勇也是让我等佩服!”
功夫不费苦心人,之前的一些作为,如今看来,已是起到作用。
其实要说起来,“轻财重义”这一点,对曹幹来讲,并不难做到。
他是两世为人,那些财货等等,在他眼中真如浮云一般,是完全不在意的,所以他不急着入堡中抢东西,而是先抬着姓彭那人和战死的那人回村中去,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但那晚他冲向官道,想要“擒贼先擒王”,拿下董丹,这件事其实不易,他也是鼓起了勇气才敢去做的。
毕竟,即便两世为人,生死之事,却也难以看淡。
那冲向官道、试图拿下董丹此举,实是冒着极大的生命的危险的,便是那素来勇猛的田武,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亦是颇是怯懦,刚开始他反对曹幹的建议,后来尽管因为面子关系,还是跟着曹幹一起往官道上去冲了,可他实际上并没有十分卖力,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和他的人,被董丹的人将他们和曹幹、李顺等之间隔出了那么长的距离。
但正所谓曹幹对曹丰所说的,干大事岂能惜命?如果想要在这乱世中不仅仅保全性命,并且成就一番事业的话,於关键时刻又岂能惜命?需要不怕死的时候,就得不怕死才行。
却是曹幹倒由李铁这话,蓦然的又想起了刘秀。
刘秀当年在乡中务农,本本分分,参加义军之后,起初被诸将认为怯懦,可是昆阳之战时,他却骑着牛奋勇当先,而为诸将所惊诧,并因此激励到了诸将,使得诸将都勇敢向前,从而最终取得了昆阳此战的胜利。曹幹现下想来,刘秀那时的心态,应当是与他那晚拼死去拿董丹时的心态相仿的,都是到了破釜沉舟之时,不拼命是不行的了。
是所谓,既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又有破釜沉舟。
“这刘秀,现在还在南阳么?也不知他此时此际,今时今刻,正在做什么?”曹幹想道。
……
只要是人都喜欢听好话,都喜欢听夸奖自己的话,尤其是在自己也确实的是用了心、冒了很大的危险之后,再听到别人对自己付出的肯定,那心情自然是相当的满足和愉悦。
曹幹也是人,听了李铁这话,就不免心头浮起了满足之感和愉悦之情。
李铁和曹丰、曹幹虽为同乡,并是跟着最初起事的人之一,但曹幹对他本是不太了解的,只知他的年岁比“自己”大些,亦是贫寒出身,人如其名,肤色如铁,平时少言寡语,如此而已,却在闻了他这些话后,再看他时,曹幹觉得他尽管不是个话多的人,却心里都有数。
曹幹抚摸颔下短髭,笑道:“李大兄,咱们被迫无奈,既已起事,那就是提着脑袋干事的,彼此之间,理当互相照应,且则说了,又除了咱们之间互相照应以外,又还会谁在乎咱们?”
李铁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说道:“小郎说的是!的确是只有咱们互相照应而已!”
“身边的同袍受了伤,那肯定是第一时间要赶着给他医治才是!”曹幹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可惜,彭大兄到底是没有能够救活过来,还是死了!”
那天被曹幹、高况等抬回村中的共有三人,两个是已死的,另外那个姓彭的没死,但这姓彭的伤势太重,两条腿都断了,头也摔破了,以郭医那三脚猫的医术,显然是难以把他医活,姓彭的那人终究还是没活下来。
话到此处,不妨多说一句,曹丰厚道,跟着他不会吃亏,曹幹勇敢重义,敬慕强者是人之本性,特别在义军战士中更是这样,这一对“兄弟”的组合,各方面的优势条件都有了,确然是要比投田武之类的要强得多,亦就难怪李铁伙中的人没有反对和曹丰、曹幹这伙合伙的。
这天晚上,便在帐中定下,李铁一伙与曹丰、曹幹这伙合并,同时奉曹丰为率。
李铁这伙的青壮年有二三十人,两伙合并后,曹丰、曹幹手底下的战士已有六七十人之多。
这天晚上,索卢恢没有走,在刘小虎部中饮过酒后,住了一晚。
次日早上,索卢恢亲自送他们了一程,直到送他们过了无盐县,乃才与刘小虎等作别。
……
索卢恢回到堡中,见到他的从父,他从父问道:“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来?”
索卢恢说道:“我不是叫给阿父报信了么?我碰到了东郡的刘小虎、刘昱姐弟,他们要往东海,去投力子都。”
他的从父说道:“你派人回来,叫我给他们送些粮、送些衣,我告诉你,我原是不肯的!就算我们两家之前有旧,可不管怎么说,现下他们已成叛逆,又如何能和他们再亲近?”
索卢恢的从父在最先听到索卢恢派回的人报讯,请他给刘小虎送粮、送衣的时候,很不愿意,但他很喜欢索卢恢这个从子,欣赏索卢恢的眼光和见识,因而末了,还是给听了索卢恢的话,取了些粮、衣给刘小虎送去了。
索卢恢说道:“阿父,新朝代汉以今,朝廷所行诸政,阿父亦皆历历在目,无不昏悖!王田制因行之不得,今已作废,不必说了,就只说那一再改换币制,好好的五铢钱,不让用了!又是‘一刀平五千’,又是‘契刀五百’,又是‘大泉五十’,又是‘小泉直一’,甚至贝壳之物都能当钱!阿父,咱家做的那些买卖,因为这些乱七八糟、不当人的币制,亏了多少了?”
一刀平五千,名如其义,这种钱币,一个顶五千个五铢钱;契刀五百,顶五百个五铢钱,——因为“刘”字中有个“刀”,“一刀”、“契刀”也有刀,故而王莽后来把这两种钱又都废止了。可虽然废止,民间已经因此而损失了大量的财富,都被王莽搜括走了。
大泉五十,一个钱顶五十个五铢钱;小泉直一,这个钱币只重一铢,但是购买力和五铢钱一样。这两种钱币和一刀平五千、契刀五百的性质是相同的,也是在搜括民财。此二钱币现尚通行。索卢恢家做的有买卖,这几年,的确因为王莽的币制乱改而搞得买卖都快做不成了。
索卢恢的从父听到这话,顿被勾起愁肠,不禁的也是摇头叹气,说道:“朝廷乱改币制,确乎是昏悖之政!真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的!”
索卢恢说道:“阿父,而下海内民怨沸腾。咱们东平,又先是遭水患,继而遭翟义、刘匡之乱,民死者众多,余下的百姓,无不更是对朝廷怨声载道。阿父,以我之见,咱们干脆……”
“干脆怎样?”
索卢恢说道:“干脆也聚众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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