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寿问道:“是什么消息?”
孔昱说道:“府君,便是力子都部的贼寇,自阴平、建阳一带,北上到了合乡、南成一带。”
梁丘寿说道:“自阴平、建阳一带,北上到了合乡、南成一带?”
孔昱说道:“正是。”
梁丘寿问道:“何时北上的?”
孔昱说道:“下吏是刚得知的消息,据报称说,是前两天北上的。”
梁丘寿微微蹙起眉头,想了想,问孔昱,说道:“忽然北上?对此,你怎么看?”
孔昱答道:“府君,以下吏之愚见,他们有可能是南下楚国受阻,东攻郯县又不利,因此有意北上泰山,或者打算与琅琊郡的樊崇部贼寇合兵,故而北进到了合乡、南成一带,下一步,他们有可能会攻费县。”
阴平、建阳两县在东海郡西部的南边,合乡、南成两县在东海郡西部的中间地带,这几个县离鲁国都很近。建阳、合乡两县与鲁国接壤。
费县则位处在东海郡的北部,西南与南成县接壤,是东海郡都尉府的所在地,过了费县,再往北即是泰山郡,往东南是城阳国和琅琊郡。
——城阳国是一个小郡,郡内只有四个县,南北仅百里宽,东西不到两百里远近,便是后世的沂南一带,其正位处在琅琊郡南部和泰山郡南部之间。泰山、琅琊两郡的北部是接壤的。
梁丘寿摸着胡须,瘦削的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说话。
孔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等不及了,就主动说道:“敢问府君,在想什么?”
梁丘寿说道:“也不一定是要北上泰山,或与琅琊樊崇部贼寇合兵。”
孔昱不解其意,问道:“府君此话何意?”
梁丘寿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今日入境我鲁国的那股流民,看起来不像是正经流民,也许会是董次仲或者城头子路部的贼寇么?”
孔昱说道:“据那西乡亭长所报,确乎如此。”
梁丘寿说道:“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力子都部的贼寇之所以由阴平、建阳北上到合乡、南成,其实不是为了打费县,而是欲与城头子路、以至董次仲两部之贼寇,联兵攻我鲁县?”
孔昱皱起了眉头,说道:“合攻我鲁县?”
梁丘寿说道:“这支入我鲁县境的,疑似城头子路或董次仲所部贼寇的流民,他们会不会是城头子路或董次仲那边派来,去与力子都联系的?”
鲁县在鲁国的北部,阴平、建阳两县与鲁国南部的薛县等地比较近,而离鲁县比较远;合乡、南成在阴平、建阳的北边,离鲁县就近了很多,从合乡到鲁县,只有一百多里。
如果这支入境的流民,的确是董次仲或城头所子路所部的贼寇,那么无缘无故的,城头子路或董次仲为何要派其部曲入境鲁国?梁丘寿本有此疑。这会儿听了孔昱说的力子都部的最新动向,他似是找到了一个答案。会不会是力子都、董次仲、城头子路三部义军想要连成一气,故此董次仲、城头子路计划与力子都联兵攻打鲁县,以打通东海郡与东平、东郡间的通道?
孔昱琢磨了会儿,觉得梁丘寿提出的这种可能的确存在,脸色凝重了起来,说道:“府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支过境的流民,可就不能轻易把它放过去了。”
梁丘寿仰起脸来,又想了一会儿,说道:“不,还是按适才说的,他们如果来攻县城,咱们就打,他们若绕城而走,咱们就不理会。”
孔懿问道:“敢问府君,这是为何?”
梁丘寿说道:“城头子路或董次仲若果真是要和力子都联兵攻我鲁县,那么咱们就算是把这支贼寇拦下,也起不到阻止他们的作用,反而若是此讯提前被郡中士民知晓,只会令郡中骚乱,将不利於我提前部署防御。因是,仍将他们放过,然后你我私下备战,此方为上策。”
孔昱在军事上并无特长,再说梁丘寿又是郡守,他既然作出了如此的决定,孔昱便就听了,不再有异言。
梁丘寿说道:“明天你去把郡属长请来,我与他细议守御之策。”
如前文所述,王莽事事追求与古之儒家圣制、典籍相合,不仅大改地名,官名也改了很多。
如郡太守此职,按照任职者的爵位不同,分别改称为了卒正、连率、大尹,侯爵为郡守者称卒正,伯爵为郡守者称连率,无爵位为郡守者称大尹;郡中掌管军事的都尉此职,王莽也给改了名字,称为属令或者属长,子爵为都尉者,称属令,男爵为都尉者,称属长。
鲁国的都尉是个男爵,因称属长。
孔昱应诺。
……
鲁县在泗水的南岸,便在梁丘寿与孔昱说话的时候,泗水北岸,离鲁县约四五里的地方,一块野地上,正停驻着一支人马。
这支人马约数百人,多青壮,亦有妇孺,即是刘小虎、戴兰、高长三部义军。
刘小虎、曹幹他们入境后,担心鲁国会派郡兵、县兵来阻拦他们,——由此地去东海郡的话,必须要渡过泗水,一旦遭到阻拦,泗水就不好渡过,因而就暂先停驻在了此地,遣派了斥候到鲁县打探,看一看城中的动静何如。
薄暮时分,斥候打探回来,向刘小虎、陈直、刘昱禀报说道:“城中并无动静,只是城门关了,没有郡兵、县兵出城。”
刘昱大为疑惑,说道:“没有兵马出城?倒是怪了!咱们虽是装作流民,但一看,咱们就不像流民,鲁县距离鲁国西界甚近,咱们入境的消息,鲁国郡府一定已然获知,……这从鲁县城门关闭这点上,也能料出,鲁县郡府肯定是已知道了咱们入境,并且对咱们的身份也甚怀疑,可却为何无有兵马出城,而仅仅只是关闭城门?……难道?”
刘小虎问道:“难道什么?阿弟,你想到什么了?”
刘昱最近正在苦读兵书,了解到了一些过去的战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说道:“阿姊,会不会是那鲁郡太守故意在以此来麻痹咱们,诱咱们渡水?等到咱们渡水一半的时候,他给咱们来个半渡而击之?”
陈直笑了起来。
刘昱问道:“姑丈,你笑什么?”
陈直摸着颔下胡须,说道:“鲁郡的太守梁丘寿,到我早年游学到山阳之时,曾与他有过相见,这个人我还算是了解。他不是机诈之人,也不善於兵事。以关闭城门为诱,而半渡击之,这种事情他是办不来的。”
刘昱说道:“那他为何不出兵阻拦我等?”
陈直说道:“鲁国小郡,郡兵、县兵皆不多,而当今鲁国之大患是力子都部,他紧闭城门,不来与我等交战,以我料之,必只能因他欲保存实力,以备力子都之进犯。”
刘小虎说道:“姑丈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放心大胆地渡水了?”
陈直说道:“不错,既然梁丘寿不派兵出城,我等便可放心渡水了。”
“梁丘”此姓,源自地名。山阳郡的昌邑县有个梁丘乡,这个乡便是梁丘寿的家乡。
梁丘寿其家在昌邑也算一个右姓,梁丘寿在昌邑也是一个有名气的士人,当下时俗,士人在年轻时通常会游学於外,一则增广见闻,再一个也是借此博取名声,陈直年轻时,就曾游学到过山阳郡,——山阳郡和东郡离得很近,两郡接壤,却是见过梁丘寿,与他相识的。
刘小虎相信陈直的判断,点了点头说道:“好,姑丈既然这么说,那就下令渡水!”望了望前头的高长部,又对陈直说道,“劳烦姑丈,去给高长部的曹丰等说一说姑丈的推断,让他们也跟咱们一起拔营出发吧。”
鲁郡会不会派兵阻拦的担忧,曹丰等人亦有,既然陈直已经判断得出,梁丘寿应当是实无阻拦之意,那要想让曹丰等跟他们一起拔营,这个判断就得先告诉他们。
而又若告诉他们这个判断,曹丰等现在毕竟还别是一部,要是派个地位不够的过去,未免显得不太合适,因此这件事就只能劳烦陈直。
陈直自不推辞,当即应诺。
一边刘小虎叫人给本部和戴兰部传令,一边陈直便去前头高长部,建议他们也拔营出发。
曹丰、曹幹等也派了斥候去鲁县打探,他们的斥候和刘小虎的斥候一起回来的,鲁县紧闭城门,未有遣兵出城的消息,曹丰、曹幹等亦已知晓。
陈直到了高长部中时,曹丰伙中没有找到曹丰、曹幹,问了才知,曹丰、曹幹不久前被高长叫了过去。陈直心头一跳,问道:“高从事醒了?”
迎接陈直的是李顺,李顺恭恭敬敬地回答说道:“是,我家从事醒了。”
陈直心念电转,顿时各种念头纷起,口中说道:“好,好,你家从事醒了最好!”
他便又赶紧到高长伙中,一眼看见,不止曹丰、曹幹在,田武、田壮、李铁等也在,包括那个本是县吏、现则入了曹丰伙中的苏建亦在,共约七八人,围在高长躺的肩舆周围。
陈直登生狐疑,到至近前,注意到了曹丰等的表情,更觉古怪。
却那曹丰等人大眼瞪小眼,正在面面相觑。
68253_68253476/122132458.html
。wap2.idzs.cc.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