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朱的阿兄当然是没办法来救黄朱的,连黄朱的喊声他也就听不到,但他的阿兄虽不能来救,自有人赶来相救。相救之人正是陈直。
早在戴兰部被郡兵冲破,郡兵杀向丘陵的第一时间,陈直就看到了,他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进攻郡兵的阵地,而是在令部曲改攻为防,以防郡兵趁机从此处也杀出之后,便就带着数十勇士转将回来,急往丘陵处救援刘昱。
曹幹这厢,见到此幕,他深知刘昱一旦有事,自己的部曲也必然士气受挫,因亦赶紧令田武带人去救刘昱。
田武带人去后,郭赦之叫道:“小郎,刘从事那里危险了,咱们咋办?要不要撤?”
曹幹临危不乱,沉声说道:“这个时候决不能后退半步!若是被郡兵趁隙杀出,咱们就完了!”
刘昱是三部主将,主将遭到攻击,曹幹部的部曲现下肯定是无心再作进攻,曹幹遂如陈直,亦将进攻的阵型改换成方阵,权先作些守御,以待刘昱那边的事态发展,再作下步决定。
却是陈直与田武两边的救援相继赶到,救援的兵力超过了进攻丘陵的郡兵兵力,加上陈直带着箭伤,犹冲杀在前,极大的鼓舞了战士们的斗志,经过一阵激烈的交战之后,郡兵终是难以攻上丘陵,丢下了一地的尸体,退回到了阵中。
见把敌人打退,曹幹放下心来。
可能是受到了这场关系自己生死的战斗的刺激之故,刘昱好像是被激起了血勇之气,竟是把本来插在地上的将旗拔了出来,亲自双手举旗,来回摇摆,并遥观之,看他样子,应是在大声的叫喊什么,但距离太远,曹幹听不见。不过很快,刘昱在喊的是什么,曹幹就知道了,丘陵上下刚打了一场短促胜仗的义军战士们跟着刘昱也都大喊起来:“活捉庞彩,进城吃肉!”
曹幹想到的这句口号,不仅只是他的部曲在喊了,刘昱部的战士们也都这样喊着。
随着叫喊,陈直返回前线,重新下达进攻的命令,曹幹亦同时率引本部,向郡兵阵地再次进攻。可是当面的郡兵抓住了曹幹等适才暂停攻势的机会,在他们的军吏的指挥下,阵型较之刚才严整了许多,箭矢、弩矢亦射得越发密集,且还出现了已经披挂上铠甲的将士。
人数尽管不比对面的这部郡兵少,甚至可能还多些,奈何军械远不如之,曹幹等再三冲阵,终都是徒劳无功。其中的两次冲阵,连郡兵的阵脚都没摸到,即被箭雨打退了。
日头西斜,离入夜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如果等到入夜,还不能将这支郡兵的阵地击破,把之彻底击溃、歼灭,那么此场打援之仗很可能就会不能取得完全的胜利。曹幹能够想到这点,力子都当然也能想的到。
力子都本阵,将旗之下。
力子都大怒不已:“咱们的部曲是郡兵的两倍,且是设伏,打了半天,还不能赢?都他娘的是废物么?”大怒下的粗言秽语,与他英俊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坐在马上,遥指郡兵阵中庞彩的将旗,说道,“要非这个狗日的,上次咱们就把南成打下的。他娘的,这回一定要把他杀了!传我令下去,擒杀庞彩者,赏金五十!”
——方才是赏金三十,这会儿提高了赏格,变成了五十。五十金,就是五十斤金子,依照官价折换就是五十万钱,乃是五户中户之家的全部家訾,称得上是重赏了。
传令兵接令,便有数人分别赶去各部传令。
力子都又说道:“我观战良久,董宪部怎么回事?各部从事,数他的部曲最多,却不见进展!来人,给我传令过去,告诉他,若是仍如此进展,我将重重责罚!”
倒也不是力子都要针对董宪,董宪此战中,确乎是存了保存实力的念头,在进战上称不上积极奋勇。如力子都所言,他的部曲在诸部从事中是最多的,可打了半晌,和其它各部从事所部的进展相比,却是没甚不同。
遂又有传令兵奔去对董宪部,向董宪传达力子都的此令。
高宝凑到近前,说道:“董从事确是不像话!不肯卖力进攻。大率,快要天黑了,不能再耽误了,要不我带人再冲一阵?”
“天黑之前,咱一定能把这狗郡兵击溃,将庞彩擒下!”
高宝问道:“大率为何这么有把握?”
力子都望着战场上的郡兵阵地,说道:“狗郡兵落入埋伏,必都已是仓皇,现下之所以还能负隅顽抗,无非是仗着他们的甲械精良罢了。且等我小施计谋,彻底沮了他们的军心,然后再各部一起发起猛攻,这仗,咱自然就赢了!”
高宝说道:“大率高明!说的一点不差。只是不知大率的计谋是啥?”
力子都抚摸颔下的美须髯,瞧向了河水对岸,说道:“咱不是在水北岸伏下了数百部曲么?现在到他们动手烧桥的时候了!”
“大率是说?”
力子都说道:“桥一烧掉,黑烟腾腾,郡兵虽处在咱们的包围中,可也定能看到!既已陷入包围,又后路被断,我就不信,这狗郡兵的士气还不崩溃!”
高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而又一副佩服不已的样子,竖着大拇指,满口称赞,说道:“大率英明!大率英明!大率真是英明神武!”
力子都先前的怒气,在高宝的奉承之下,略散了些,他脸上露出点笑容,问高宝,说道:“你适才为我两次冲阵,累了么?”
高宝昂起脑袋,中气十足,说道:“不累!”
力子都指向庞彩的军旗,说道:“开战前,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高宝大声说道:“我对大率说,今日此战,我必将庞彩擒下,献到大率马前,由大率处置!”说着,便令随从牵他的马来,与力子都说道,“大率,我这就为大率去擒庞彩这狗日的!”
“你先别急。”力子都止住了他,说道,“等到火起,你再去为我捉庞彩不迟。”令左右军吏,说道,“把那些被咱杀死的郡兵,俱砍了脑袋,丢到郡兵阵前,让他们瞧瞧!”
左右领命,就到战场外围,把已死的郡兵脑袋悉数砍下,碰到重伤未死的郡兵,则先补上一刀杀了,然后再取其脑袋,不多时,总共收集到了数百人头,都拿到了郡兵阵前,撒满一地。
又按力子都的命令,各部的义军战士们齐声高喊:“这些都是你们的人,现在都已死了!你们要再顽抗下去,一样的结局!你们现在还剩多少人?俺们还有万余之众!你们咋是俺们的对手?我家大率有令,现下投降的,皆可饶之不杀,今日只宰庞彩一人!”
郡兵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一个是因为遭到埋伏之下,他们仓促失措,大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故此只能习惯性地服从庞彩或者他们的上级军吏的命令,再一个是因为义军战士们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义军一直在打,他们还能怎么办?不抵抗么?不抵抗就被杀死了,因而只有抱团抵抗。——这个时候,其实如果能够攻势缓上一缓,对於郡兵的士气而言之,反而却是会造成负面的影响,因为当生死不再迫在眉睫时,郡兵们就有功夫去起别样心思了。
力子都派人去阵前丢人头时,前线的战事稍微停顿了会儿,郡兵们眼看着同袍们的人头在前,又得了这么一会儿的停战,听到了力子都降者不杀的命令,登时就有不少人神色变幻。
……
曹幹在本部之中,看着人头丢下,又及时敏感地察觉到了对面郡兵状态的变化,心中想道:“力子都的这条计策倒是不错。”
寻思间,他忽遥遥望见北边黑烟升起,起初愣了一下,但旋即就醒悟过来,知道这肯定是对岸的伏兵把桥给烧掉了。他精神大振,说道:“郡兵看见桥上火起,自知退路被断,士气必然崩溃!诸位大兄,准备跟我再次攻阵!这一回,咱们定可一举破阵!”
果如他之所料,郡兵刚勉强严整起来的阵型,因了桥上升起的这股黑烟,又变得散乱起来。
力子都旗下,鼓声再响!
急促的马蹄声、洪亮的喊杀声入耳,曹幹等转目东视,是高宝、萧成引着数十义军的骑兵,第三次对郡兵展开进攻。
却这第三次进攻,与前两次不同。
头一次,尚未逼近郡兵阵地,就被箭雨打退;第二次则是迎击郡兵的骑兵,而这一次,高宝、萧成等骑甚有一往无前的架势,分明是摆出了不将郡兵阵地冲垮,这一回决不撤退的意思!
曹幹紧屏呼吸,传令本部战士,只等高宝、萧成等骑撞入到东边的郡兵阵中,就一起杀向当面之敌,然於此时,骤见驱马冲在最前,身形魁梧,披甲持矛的高宝,突然前倾,从马上扑摔在地,摔了个狗啃泥,乃是高宝的坐骑踩到了个坑上,把他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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