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话,百里慕澈拧了眉,他的声音隐隐失稳,“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庄思瑶猛然转过身,长拖的裙衣瞬间甩过一个大的弧度,如她的人一样咄咄逼人,“你呢?言人先律己。”

    百里慕澈顿感无力,内心涌上大片的荒芜。

    有些事情,不是没法解释,而是解释了,证据不够充分,反而像是在掩饰事实,不如不说。

    手掌压住红木扶手,攥的手背青白一片,克制了些许,终还是忍不住为兄弟说一句,“别让他太难过。”

    庄思瑶冷面无情,“你管的太多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娇喝,“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庄思瑶面色一紧,走了出去。

    绿萝吓得身体一抖,赶紧跪下来,“奴婢只是路过这儿,为我家公主拿些药材。”

    喜儿冷嗤,面色凌厉,“拿药材用得着路过坤宁宫?你撒谎也要找个好点儿的理由!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绿萝一看庄思瑶过来了,连忙跪着爬过去,“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害您的想法,奴婢只是为公主拿了药,一时迷路走错了方向才路过坤宁宫。您看,奴婢真的是给公主拿药,您饶了奴婢吧”说完她还举起手中的药包给庄思瑶看。

    庄思瑶被她抓住了裙摆,微微往前踉跄了一下,百里慕澈脸色当即变了,一脚朝着踹过去,“你这奴才有没有规矩?!皇后娘娘也是你能拽的!来人,打发她去慎行司。”

    明明是那么温润的人,发起火来却可怕的跟魔鬼一样。

    绿萝吓得红了眼睛,眼泪只往下掉,不停地磕头,敲着地面梆梆响,额头瞬间青紫一片,有了血印,“百里大人饶命,奴婢错了,求您开恩啊,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愿意给您做牛做马,饶了奴婢吧”

    百里慕澈只当没看见,召了两个人过来把她拉走。

    求饶的声音越来越远,百里慕澈还心有余悸的看看庄思瑶,发现她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声音温和地嘱咐,“你以后出门要注意点儿,别什么人都靠那么近。”

    庄思瑶冷冷淡淡的,“百里御医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一句话被她堵了来,百里慕澈只得交代那些下人,“娘娘出门都小心伺候着点儿,要是有了闪失,一个个拿你们是问!”

    宫人们恭顺的跪了一地,送走了百里慕澈。

    半个月后,庄思瑶召百里慕澈在坤宁宫内殿单独密谈。

    百里慕澈捏紧手中的精致小盒,低沉着声音问,“你真的准备好了?”

    “嗯,拿来吧。”庄思瑶伸手。

    百里慕澈紧紧盯着她,“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庄思瑶嫌他废话太多,直接夺了过来。

    百里慕澈见她心意已决,只得叮嘱了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还是不要服用。”

    庄思瑶眉心一拧,“这药对胎儿不好?”

    百里慕澈看她还是在意的,心里叹口气,解释道,“我专门添了几味药,对孩子没什么影响,但是毕竟停止呼吸的时间很长,我就怕皇甫焱爱你太深不肯放手,到时候就算你能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

    庄思瑶垂眸,淡淡说了句,“他不会的。”

    “你打算怎么做?”

    “两天以后吧,你给我两颗无色无味的毒药,我准备实行计划。”

    百里慕澈大惊,“你打算”

    庄思瑶打断他的话,“毕竟夫妻一场,我不至于这么阴毒。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得配合一下我,太早让你知道怕你演技不好。”

    “瑶儿,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非要以这么狠绝的方式”

    庄思瑶低头晃动手里的茶杯,看着顶新的茶叶在里面轻轻飘荡,声音也放空了许多,“心结。若能解决,我也不用如此纠结,迫不及待地想要解脱其实这样对谁都好。他可以选择其他女人,我不反对。”

    “你明知道他放不下你。”

    “没有什么放不放的下的,谁离了谁不能活?凡是要往好处想,我走,给自己和他都留有空间,不用再这么紧紧地攥着,太累了,离开他,对我们都好。他没准儿还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

    庄思瑶微微一笑,仿佛驱散了这些日子里所有的阴霾,“别太固执,变则通。”

    她这模样好像将死之人的光返照,百里慕澈看得心酸,她说别人固执,自己又何尝不是?

    只能沉重地说了句,“好好照顾好自己。”

    “好,你也是,珍重。”

    人生之路,各自保重,且行且珍惜。

    庄思瑶看向窗外,白云朵朵,鸟鸣声格外动听。

    她在这里最后的停留,心神放松,身边所有的东西突然都变得顺眼。

    放下,总能让人得到救赎。

    两天后,刚刚清晨,未等婢女来叫,庄思瑶便醒了。

    睁开眼,眼神清明湛湛,从未有过的清醒。

    下床,光脚踩在米白色的长绒地毯上,走到窗前,双手从中猛地拉开窗帘。

    明媚的阳光泄了一地。

    闭着眼,伸开双臂,感受光跳跃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喜儿在外面听到动静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她穿着白色的缕衣,一头墨发披在身后,仙气飘飘地面朝光明,那样子,好像在接受神的指示,唯美异常。

    心里一触,不知为何,她感动的想哭。

    极不忍心打扰这样的场面。

    庄思瑶感觉到了她,扭过头,站在金灿灿的光晕中,微微一笑,“怎么啦?”

    “娘娘,”喜儿这一声叫出来,莫名的就哭了。

    庄思瑶惊讶挑眉。

    喜儿也没想到,擦擦眼泪,傻傻的笑,“让您看笑话了,您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庄思瑶单眨眼睛,俏皮一笑,“自然有大事。”

    “啊?”

    “早朝后差人去乾清宫,就说我中午要请皇上吃饭。”

    “啊!”

    “啊什么啊?”庄思瑶走上前,揉揉她的小脑袋,“别犯傻了,赶紧去。”

    “哦,奴婢这就走。”小喜儿笑容满面地告退,等走到门口,有扒着门边俏生生地伸头出来,“奴婢是在‘啊’娘娘您总算是开窍了!”

    庄思瑶哭笑不得,这鬼灵精!

    皇甫焱没坐龙辇,一个人闲庭信步的走在前面,身后的侍从离得有大约一百米。

    他身着明蓝色锦衣,单独赴约。

    庄思瑶把餐桌摆设在了坤宁宫前院,对面的亭子里放着一把古琴,周围伺候的宫女已经退下,她一个人在那里摆放碗筷。

    皇甫焱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仿佛又到了以前,她还是他的妻子,虽然不会柔情蜜意,但总会给他一湾温暖。

    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惊喜之情跃上眉宇。

    饭到中旬,庄思瑶拍拍手,让人拿酒上来。

    这是九龙壶,皇甫焱认得。

    器型很精美,上面有八条饕餮螭龙,壶的柄是一条立龙,青花瓷的花色上的极为漂亮。

    美丽而致命。

    皇甫焱太清楚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壶和一般的酒壶无甚两样,机关在于壶有两层,底层盛毒酒,上层放好酒,中间有一小孔,平时隔断,壶的颈部可以旋转,倒酒时,上边的一种酒倒出后,旋转壶颈,中间小孔打开再倒出的那第二杯酒

    刚才欢喜的心情不复存在,皇甫焱心凉了大半,看着庄思瑶倒了两杯酒。

    庄思瑶眸色深深,表情淡淡带着笑,“皇上想喝哪一杯?”

    皇甫焱突然就朗声笑了,死在她手里,他心甘情愿!

    那一笑之后,仿佛一切前程往事都不在计较,揪着的心彻底放下,皇甫焱反倒有了勇气,变被动为主动地调侃,“娘子想让我喝哪一杯?”

    他眼底带着戏谑,又恢复了往前的邪魅恣意,也不等庄思瑶答,直接拿了他看着她按下手柄的那杯。

    一饮而尽,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皇甫焱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我看到亭子里的琴了,给我弹一曲吧?”

    “好。”

    庄思瑶款步走入亭子,走到正中央坐下,对着皇甫焱浅浅一笑,开始波动琴弦。

    琴声如流水般汩汩泻出,“你的瞳,是褐色的迷梦;睫毛像翅膀逆光扑动;看不透,那黑白的漩涡;愿沉醉在,这永恒的虚空”

    “浅笑中,你婉转的眉头;像弯弯的月勾住星空;泪光却,是落花的溪流;杏花春雨,温山软水的愁”

    轻轻柔柔的声音诉说一般的提了一个声调,是在倾诉,是在感叹,是在无奈命运如此纠结泛痛,“眼珠,是诅咒,褪去的水晶球;藏着前世三生的疼痛;谁的爱,穿越时空;湿了你的眼,泛起烟雨般朦胧”

    皇甫焱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她的歌声吸引住,不是因为她的琴技高超,而是,他觉得这首歌,就是为他作的,而歌里的故事,说的就是他们。

    “很想凝视你的褐瞳;让我的心,迷失在万古的深邃中;却又不敢凝视你的褐瞳;怕爱卷起的飓风,如海啸般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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