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陆祁年替陆老爷子来景城大学视察,正巧校内古典舞系的学生正在期末大考,有人提议要不要去看一眼。

    他没有拒绝,意外也不算是意外地碰见了云初考试。

    舞蹈专业的教授见他过来,顺口科普了几句:“现在是大三的学生在考试,台上这位是去年在瓦尔纳代表我们学校甚至是国家古典舞拿了金牌的学生。”

    “……”

    “跳得还行吧?身段是真的好啊,她现在跳的是《桃夭》,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

    男人自始至终都在缄默。

    教授不知是否说错话了,得不到回应,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

    舞毕。

    陆祁年兴致缺缺地起身离开,却在舞台侧边碰见了正准备下台阶还踩空了的女人。

    云初心思单纯。

    情绪总喜欢挂在脸上,让人一眼看透。

    陆祁年鲜少见她这副样子。

    穿着被改造过的浅色汉唐服,高腰束胸,宽摆拖地,若看见他的下一秒不冲他翻一个白眼的话,恬静安然的模样倒有几分像曹植《洛神赋》里形容洛神的样子。

    云初刚站稳,脚跟就传来一阵刺痛。

    她的脚还是被崴到了,所幸被陆祁年接住,没有真的摔下去,不然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她忍着痛,没让人看出有任何的异常,不解地看着陆祁年。

    疑惑着,他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舞蹈学院吗?

    云初并不会自恋到误以为他是专程来找她的,就算是,想必也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她看了眼不远处陪他一道进来的校领导,细想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景城大学一半归公家一半私有。

    与别的国家教育部直属大学略有不同,是政府联合一些知名企业基金会参与建设的,其中以陆信然基金会为首。

    陆信然

    ——也就是陆家的前掌权人,陆祁年的爷爷。

    陆老爷子前几年得了场重病,不到一年就据说好起来了。

    刚生病那会儿,陆祁年还没回国,云初去看过他一回。后来虽没专程探望,但他一年总会来学校视察那么几次,每次来碰上面都会跟她聊上几句。

    爷爷特别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目前来看,不排除那是将她当准外孙媳妇那种喜欢。

    云初默了几秒,想起今年年初在学校里见过爷爷一次,但下半年也就是大概四、五月份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而现在,不仅没来,居然还是陆祁年亲自替他过来的。

    几秒钟的时间,云初脑袋瓜子脑补了各种旧病复发的可能性,担心地问:“陆祁年,你爷爷呢?他没过来吗?”

    “……”

    这是云初第一次直喊他姓名。

    两人虽同辈,却在年龄上相差了六七岁,心理年龄恐怕得有十岁以上。

    陆祁年难得怔了几秒。

    云初在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见他不理睬,皱了皱眉,误以为他还在计较上周饭店那件事儿,心里直呼小气的同时,说了句:“算了。”

    不说就不说呗。

    她自己的事还没理清呢,多管闲事,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

    云初转身,忍着脚上的痛,回去换衣服。

    刚走了两步。

    “想找他,可以直接去陆家。”

    陆祁年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舞蹈考核的场馆。

    祝柠听说云初“摔了”,马上带她去了校医室。

    云初本以为只是小小地崴了一下脚,校医简单地用手检查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跳舞的人最怕伤到的就是脚。

    保险起见,祝柠陪云初去了趟医院。

    拍片检查一系列的事情忙活下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云初还需要挂一瓶水消肿才能走,身边只有祝柠一个人陪。

    和以前一样,她有什么事都不喜欢大惊小怪,除了前几周的发烧,以前生病了也不告诉云高朗。

    祝柠跟她认识了几年,早就习惯了。

    一开始觉得她是那种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娇娇大小姐,相处久了才发现一点都没有别人说的那么讨人厌。

    该说不说,还挺可怜的。

    祝柠买了点东西吃,坐在一边陪她:“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水逆啊,又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夫,又是崴脚的。对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儿?我看你心情不太好。”

    “没什么。”云初抱了抱她,做了个要哭的表情,“如果我说我快要被我们家扫地出门了,你信不信?”

    “扫地出门?”祝柠猛地站起来,义愤填膺道,“凭什么?就因为你不愿意嫁给那个什么陆祁年,你爸就要这样对你吗?他有病吧。”

    “……”

    “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我家啊,虽然我家没你家有钱,但养一个你,应该还是可以的。”

    云初也就是随口说说,笑她:“我怎么好意思。我很贵,很难养的!”

    她花钱简直不眨眼。

    最后一句话,祝柠赞同,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那就,尽量吧。”

    “……”

    寒假,云初一直待在自己的公寓里养伤。

    关着门憋了将近两个星期,人都快要憋疯了,恰巧收到好友梁屿的消息,说澳门有个酒会,一起去玩一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冬天没怎么出去玩过,最近天气回暖,适合出门,她立马答应下来。

    出发前一天。

    云初回了趟云家老宅拿通行证,被云砾瞧见,大声喊着:“姐姐要找什么?”

    “……”

    “姐姐要去哪里?”

    “……”

    小屁孩被云高朗带去澳门过几次,知道通行证长什么样。

    眼睛即刻亮了起来,“姐姐要去澳门。”

    “……”

    “姐姐去澳门做什么?”

    “……”

    “砾砾,也想去嘛!姐姐带砾砾一起去!”

    “……”

    云初被烦死了。

    他伸手抢她的证件时,轻轻推了他一下,不知道是真的用力过猛,还是小家伙最近没吃饭低血糖,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云砾摔疼了屁股,看着云初心里一阵委屈,哇哇地哭了起来。

    小脸皱成一团,还不忘告状:“姐姐推我!姐姐坏坏!”

    周姨听到哭声,赶过来抱他时,被梁春华抢先了一步。

    顿觉大事不妙。

    “云初,你再怎么不喜欢他,他也是你弟弟。”梁春华抱起云砾,瞪着云初来骂,“他怎么你了?啊!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要推他!你爸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教出你这副死样子!”

    周姨从小看着云初长大,不忍地说:“夫人,小姐应该是不小心的,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不小心?”梁春华一脸不相信,“每次要么不回来,一回来都会因为这种事情吵,你说说她哪几次是不小心?”

    “这……”周姨无奈。

    本来小姐就不喜欢回家了。

    每次这么一吵,换谁都讨厌这里,偏偏这里还是她的家。

    云初懒得跟她说话,拿好东西直接走人。

    梁春华见她不理,抓着她的手,誓要个说法,“她不说,你来说。说说看,到底是真的不小心,还是别有用心?”

    云初被她抓着,愣了半秒。

    一忍再忍,“松开。”

    梁春华见她不说话,步步逼近:“不敢说,还是心虚了?”

    “麻麻。”小屁孩意识到气氛不对,开始扯梁春华的裤脚,“是砾砾自己不对,不关姐姐的事。”

    梁春华还是不放手。

    云初神经紧绷着,太阳穴突突地跳,被抓疼了,反手配合着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拽。

    平日里学舞蹈,锻炼多了,力气也不算太小,竟然还能用来打架。

    只要云初往后轻轻一拉,梁春华就会疼得受不了。

    “啊!”梁春华没想到云初是真的不怕她,“云初,你疯了!我也是你妈!你这是在干什么?”

    周姨担心地看着楼下门口,怕云高朗回来,“小姐,不如算了吧。”

    “算什么!”云初盯着梁春华,扣住她的手腕,“谁不敢说?谁心虚?谁是我妈?”

    “……”

    “我妈只有一个,你算什么东西?她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她看向云砾,“他也不是我弟弟,跟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别整天跟个跟屁虫一样。”

    “……”

    “不然我伤了他,我可不认。”

    说完,云初撒手走人。

    梁春华似是扭到了胳膊,一直捂着肩膀,气不过地在背后骂她。

    梁屿开着一辆改装过的宾利,在楼下等了云初半天都没见出来。

    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进副驾——

    “嘭!”

    摔上车门。

    梁屿一脸心疼地看着车门:“我的祖宗,轻点,谁惹你了?不就回一趟家吗?至于这么生气?你那个后妈又……?”

    “……”提到妈这个字眼,他被狠狠地瞪了一眼,霎时不敢开口,做了个拉链闭嘴的动作。

    “行行,错了错了,不提了。”

    “……”

    “证拿了?”

    “拿了。”

    “那走吧,爷带你去消遣。”

    刚过行政区关口,云初就接到了云高朗的电话,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晚餐结束,梁屿见她心情不好,带她进了一家娱乐场。

    隔日新闻——

    [景城云家大小姐云初与神秘男子同游澳门,一夜豪赌七百万,全部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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