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祝柠这两天无聊得离谱,云初仿佛变了个人,聊天不怼她了,倒是学会了敷衍,也不找她出去玩,连她亲自去找她竟还不答应,害她突然有点不习惯。

    直到凌晨深夜,她被云初几个电话喋喋不休地骗了出来——

    “祝柠,喝酒吗?”

    “我有点不开心,你出来陪陪我!陪我喝酒!”

    “别睡了!你朋友不开心了,你睡得着吗?反正我睡不着!”

    “我就在暗逸里待着,准备待到明天早上,你爱来不来!或者明天来给我收尸也行!”

    祝柠:……?

    祝柠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作成这样,听她语气里带着些许醉意,说话都不太利索,终是不放心地打车去了暗逸。

    “暗逸”是景城一家高端会员制酒吧,著名的夜生活胜地。

    凌晨一点,正是热闹的时候,舞台上有今年最火的地下乐团在摇滚驻唱,灯光迷离,五光十色的镭射灯照得人眼花。

    祝柠赶到时,云初正坐在角落的吧台前,一手托腮,失魂落魄地盯着桌上的一个……生日蛋糕。

    任谁看了都是有病的程度。

    她的身侧还有个男人。

    这男人她见过几回,走近看不难认出他就是云初口中常说的“弟弟”——梁屿,一个混球二世祖。

    同是天涯沦落人。

    祝柠在跟他对视的第一秒,几乎就肯定了他必定也是被云初电话“骚扰”出来的,走过去坐下的同时,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给他。

    梁屿手指在吧台上轻敲了两下,见她过来,打了声招呼:“你好。”

    她还没说话,云初就乖乖地拿刀切好,推了一小块蛋糕到她跟前:“来,请你吃。”

    “有病?”祝柠一阵失语,缓了一下才道,“你怎么了?大晚上的,在酒吧吃蛋糕,好奇葩啊!”

    “哪里奇葩了?”云初脸上染着醉酒后的绯红,亮晶晶的眼睛里有几分迷离的醉意,一板一眼地说,“这家酒吧没有规定不能外带食物进来啊,哦,只说了不能带酒水饮料。”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奇葩的是你。”

    祝柠越想越觉得她奇怪,但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其实,云初有时候也不是什么话都跟她说,尤其是家里的事情,她不太乐于告诉外人。

    梁屿说:“昨天是她妈妈的生日,这蛋糕是给她妈妈庆祝的。”

    “哦。”祝柠点点头,有点明白了,瞥云初一眼,“要不我们找个地儿吃个饭吧?或者去别处待吧,这里太吵了。”

    云初摇头:“不吃饭。”

    祝柠看她脸色不对,心疼地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了。”云初拍了拍自己肚子,笃定地说,“刚在家吃的。”

    祝柠小小地白她一眼:“我怎么不信呢?”

    她跟梁屿商量了一下,打算带云初离开。

    梁屿同意了,想着这个蛋糕得收好一起带走,不然她酒醒了发现落在酒吧肯定闹翻天。

    于是,他让祝柠看着云初,去找服务员给了点小费,让他们帮忙重新包装一下。

    就在梁屿离开那几分钟的当口。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指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输出各种脏言秽语,低低的哭声夹杂在灯红酒绿中,令人难以忽视。

    “不就摸你一下吗?至于这表情?不知道还以为强了你……”

    “……”

    “臭/婊/子,来这里上班还想着立牌坊呢?也不看你配不配,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

    祝柠瞧了一眼,想着应该是个刚当酒陪没多久的女生,看上去还是个未成年,周遭人冷漠得没有一个人帮忙。

    她叹了口气,朝四周扫了眼,不远处瞧见个正陪客人闲谈的酒保,叮嘱云初不要乱跑之后,快速走过去找他帮忙。

    当她喊到了酒保,转身返回时,花臂男抽了女生一巴掌,女生力气小得险些摔在地上。

    随后,她眼睁睁看着站在花臂男背后的云初不怕死地从隔壁桌拿了个酒瓶走过去,就这么……往那人头上一砸。

    “嘭!”

    现场恐慌一片。

    花臂男头上流出了血,怒火攻心地转身,抬手想揍她。

    正巧,梁屿回来抓住那人,刚准备跑的云初见状回来又狠狠地踹了他几脚,还专挑全身最脆弱的地方踹。

    男人虽纹着花臂,却个头没有梁屿高,轻而易举地被控制住,脸都丢尽了。

    还被云初这么一踹,下半身软得直接蜷在了地上求饶。

    “打架了!打架了!”

    附近有人起哄喊了几句,不知道谁报了警,没几分钟警车开了过来。

    花臂男看见警察,哭唧唧地躺在地上耍赖,指着云初和梁屿气冲冲地控诉:“警察叔叔,这是什么道理,你看这对狗男女,就因为我看着比她男朋友帅,将我打成这样?有天理吗?”

    云初:“……?”

    目睹全程的祝柠骂了回去:“明明是你欺负这位女生,人家看不下去帮了一把,什么看你太帅揍你一顿,你……照照镜子吧。”

    花臂男:“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因为太帅被揍了一顿,怎么想都难以置信。

    幸好酒吧里有监控,还有被祝柠喊过来的酒保做了个目击证人,来龙去脉很快就理清了。

    花臂男先被送去医院检查。

    云初和梁屿被抓进了派出所做笔录,顺便被教育了一顿,大概就是告诉他们非必要情况,不能以暴制暴,且见他们才十九、二十岁的年纪,下令要家长来赎才能离开。

    梁屿无奈地报了自家电话号码,半小时后就来人了,臭骂一顿给他提溜了回去。

    只有云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怎么也不肯报电话。

    警察心想她是怕被家人训话,闹进派出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好心劝她:“小姑娘,看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现在没有公交车、地铁可以回去,打车不安全,叫家人来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别怕啊。”

    “……”

    “而且你将人打伤了,还得交一下医疗费不是?那人伤得不轻啊,尤其是……算了,不说了。”

    “……”

    云初没搭理他,大有一种大不了天亮了再走的打算。

    警察小哥隔半个小时不厌其烦地来问一句,最后实在忍不住,要查她家庭号码打给她父母。

    云初急得翻手机,随便给了一串号码。

    小哥笑着说:“早点给不就好了,这里有什么好待的。被爸妈说几句怎么了?回家怎么也比这里强,再说你处理事情的方式确实有点冲动。”

    “……”

    云初抱膝而坐,依旧是一言不发,完全将他当成了透明人。

    小哥猜她应该是跟家里闹矛盾了,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按她给的号码拨通了过去,电话里接的不知是什么人,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云初。

    打完电话,小哥对他的值班同伴小声说:“这女孩家里挺有钱的,电话居然是管家接的。”

    “正常。”同伴喝了口水,见惯不怪,“刚她男朋友被接走的时候,开的车也不便宜啊,应该是宾利吧?这得多少钱一辆?”

    小哥:“你我就别想了。”

    云初对那串号码背后的人并不抱什么希望,不觉得真的会有人亲自过来接她,方才只是不想让警察打电话给云高朗而强塞过去的罢了。

    她困乏地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闭着眼睛,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渐渐沉入梦乡。

    在梦境中,有人问她:当一个家彻底没了你存在的必要,你会怎么办?

    云初不知道。

    她很羡慕别人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生活,也羡慕云砾生病有云高朗一整天陪着,这可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有人说她太贪心了,云初不懂。

    她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为何却比登天还难。

    不知不觉中,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片刻后,云初被叫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室内明亮的灯光下,陆祁年只穿了件单薄的纯色衬衫,领口的扣子难得懒散地被解开了两颗,露出里面轮廓分明的锁骨,背脊挺直,又冷又淡。

    他递给警察小哥一张银行卡,紧接着右手拿起笔,在一张表上签字。

    云初怔怔地看着男人完美淡然的侧脸,有些不由自主地出神。

    警察小哥不知跟陆祁年说了句什么,她见他眉头微皱,旋即嘴角抽了抽,处理好一切,连抬脚走过来都不愿,直接站在原地无声地看着她。

    见她盯着自己出神,失了耐心地说:“走不走?”

    云初撇了撇嘴,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起身跟着他离开。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这儿,最后也没有问出口,但那个电话号码是陆爷爷给她的,她想她能隐隐约约猜到。

    身后,警察小哥盯着男人清瘦挺拔的背影,恍然大悟地说:“我说为什么觉得眼熟,竟然是陆祁年的未婚妻,那刚刚那个就不是她男朋友了。”

    “陆祁年是谁?”

    “你傻啊?邺枫集团的总裁!少打游戏,多看点新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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