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济是在他自己的城外产业里被人绑走的。
前文说过,商场卷王范清济为了从广州十三行碗里抢肉吃,专门针对广州十三行喜欢店大欺客的习惯,在码头附近修建了一个酒馆,除了高薪聘请优秀厨师提供各种美味佳肴外,还把他在扬州买来的年轻女子也安排进酒馆全职伺候客人,为来到淡水做生意的商人提供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范清济这一招也果然受到了商人们的一致好评,不管是海外来的洋商,还是内地来的国内商人,无一不对范家酒馆提供的优秀服务赞不绝口,更加愿意来到淡水经商投资,也让老范家的这个产业逐渐成为了淡水的一张港口名片,在东南商界迅速的声名鹊起。
做为一個正常男人,声色犬马习惯了的范清济当然也经常在挂名为酒馆的特殊服务区里休息过夜,也因为这个特殊服务区位于城外,刚开始的时候,范清济对自己的安全情况极其重视,每次在城外过夜,都要安排高价雇佣来的武师和众多家丁伙计严密保护自己的安全,没敢随随便便的掉以轻心。
然而十分可惜,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在始终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下,不管是范清济身边的保镖,还是范清济本人,全都慢慢的出现了麻痹大意的心理,安全防范逐渐流于形式不说,范清济在城外过夜的频率也逐渐提高,偶尔还开始出现了连续两三天时间都不回城的情况。
这不,看到漳泉百姓的矛盾得到暂时缓解,淡水的治安情况更进一步好转,已经好几天没敢在城外留宿的范清济就又开始心痒了,加上接待几名从江南来的丝绸商人耽搁了不少时间,见天色已经不早,范清济便果断打消了回城休息的念头,天刚黑就抱着一个从扬州买来的美女钻进了客房胡天胡地,做一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健身运动。
上梁不正下梁歪,见自家老板如此纵情声色,越来越懈怠的保镖们也有样学样,还没到下半夜就各找地方呼呼大睡,贴身长随更是直接拉着一个女人进了房,不仅渎职偷懒,还带头败坏社会风气。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偏偏就在这个晚上出了事,下半夜的时候,打更的伙计突然看到后门被风吹开,这才发现酒馆后门的门闩早已被人悄悄取下,院门仅仅只是虚掩,打更伙计马上就明白情况不妙,赶紧敲响铜锣报警。
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范清济的长随和保镖们这才魂飞魄散的发现,他们的老板已经不见了踪影,侍侯他们老板过夜的少女则在床上昏迷不醒,赶紧救醒了少女后,众人这才知道,半夜时有几个陌生人摸进了房间,一边用刀架在了范清济的脖子上,一边顺手将少女打晕。
通过现场的痕迹判断,发现歹徒并没有动手行凶让范清济流血,同时发现后院少了一辆推车,再跟着明显运载着重物的车轮痕迹一路追踪到了海边,发现了丢失的推车和杂乱的脚印,范清济的保镖很快就判断出了他们老板是被人抓走,然后不敢有任何怠慢,赶紧四处报信,通知刘安云与张步高等人。
范清济的人品虽然一般,可是他的强大财力却是淡水海关抗衡广州十三行的重要倚仗,所以收到了消息后,刘安云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赶紧领着郑崇和与刘全返回淡水码头了解情况,王作和林小文等人也主动自带干粮跑来帮忙,以此报答刘安云对他们的全力帮助。
到得现场时,范清济的老婆早就已经哭得是天昏地暗,范清济的大儿子范光正也是急得坐立不安,刘安云也没犹豫,马上就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范光正哭丧着脸摇头,说道:“从海滩上的脚印来看,我爹应该是被绑上了船,徐将军倒是已经派人搜查海上的大小船只,但是海上的船实在太多了,又不知道我爹是上了什么船,所以到现在也没消息。”
“绑走范东家的人,应该会功夫。”
主要负责守卫仓库的张德茂接过话头,说道:“我仔细查看过院墙情况,发现歹人应该是翻墙进的后院,打开后门接应的同伙,差不多一丈高的院墙,歹人只留下了两个脚尖踩出来的脚印,没有学过功夫不可能办到这点。”
刘安云点头,又问道:“张大人是什么意思?”
范光正开口,赶紧答道:“张大人怀疑歹人早就踩好了点,目的就想绑走我爹,不然的话,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把我爹抓走,所以张大人已经派人去码头打听消息,看看这几天淡水码头上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人出现。”
回忆着后世的影视剧,刘安云点了点头,也认为绑匪是早就盯上了范清济蓄意为之,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把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范清济绑走,所以刘安云只是稍一盘算,马上就转向王作和林小文说道:
“王壮士林壮士,这事情要请你们帮忙了,你们在漳州人里的威望高,打听消息比官差方便,麻烦你们亲自出马,去打听一下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在淡水出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应该人数不少,还会一些武艺,应该比较好找。”
王作和林小文一口答应,都说道:“刘大人放心,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言罢,王作和林小文联袂匆匆而去,刘安云则又向范光正说道:“少东家,从现在开始,叫你商号里的伙计小心留意,如果发现什么来历不明的书信或者纸条,要马上向你报告。如果不出太大的意外话,那些人很可能会主动和你联系,让你拿银子换人。”
“刘大人,你怀疑我爹是被人绑票了?”范光正赶紧问道。
刘安云点头,说道:“可能性非常大,绑匪如果想要你爹的命,昨天晚上就已经动手了,但是绑匪不仅没有伤害你爹,还把他捆了用车拉走,说明绑匪很可能只是为图财,想勒索你们一笔银子。”
听到这话,勉强还算孝顺的范光正反倒松了口气,说道:“如果只是图财倒好办,只要能把我爹救回来,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就怕绑匪既想图财又想害命,那我爹就危险了。”
王作和林小文也确实给刘安云等人帮上了大忙,中午才刚过,林小文就匆匆回到了刘安云的面前,说道:“刘大人,有几个在海上吃饭的同乡告诉我消息,说是他们前天在码头上看到了好业帮的人,地点还就在范东家被绑走的酒馆附近。”
再次听到了好业帮这个名字,刘安云立即想起自己去后龙寻找石油时,徐威也曾经派人警告过自己,说是有一股叫做好业帮的海盗在淡水附近出现,有可能会对淡水码头造成威胁。刘安云的心中也立即生出警觉,忙向林小文问道:“林壮士,关于这个好业帮,你知道多少?”
林小文答道:“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们的帮主叫陈天保,是我们台湾本地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那你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好业帮?”刘安云追问道。
“不是很有把握,只能是尽力试一试。”
林小文的回答并没有多少信心,然而刘安云却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忙又吩咐道:“那你去尽力试一试,如果能联系上好业帮,就明白告诉他们,如果范东家是他们请走的,叫他们开一个价,只要人没事,银子的事情好商量,事后我们也绝不追究。”
“如果不是他们干的也没关系,请他们也帮忙找人,只要他们能帮着我们找到范东家,我们必然会有重谢。”
林小文答应而去后,刘安云仍然不肯罢休,又捏着光滑的下巴继续盘算,暗道:“要不要给徐威那边打声招呼,让他也知道好业帮的人这几天曾经在淡水码头露面?我一边让林小文安排人手暗中联系好业帮,主动答应什么都好商量,一边让官兵加大对好业帮的搜捕,会不会刺激到这帮海盗?”
反复权衡了一番利弊,刘安云很快发现自己最好还是给清军水师参将徐威打一个招呼,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淡水的水师腐化堕落差不多已经到了兵匪一家的地步,说他们没有和海盗有着暗中往来,刘安云自己就第一个不信,既然清军的水师也有可能直接联系上好业帮,那么放弃这个途径,等于就是减少一个救回范清济的机会。
至于是否会刺激到好业帮的海盗,这点不必过多顾忌,海盗绑架范清济摆明了是求财,就算官兵加大对好业帮的追捕力度,好业帮的海盗也不太会随随便便就宰了范清济,扔掉这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分析清楚了这些情况,刘安云再不犹豫,赶紧领着刘全亲自去了一趟清军的水师营地,把好业帮海盗曾经在淡水码头出现的情况告诉给徐威,要求他发动清军水师帮忙寻找或者联络好业帮的海盗,并且明白告诉徐威说道:
“徐将军,这次我只要能够救回范东家就行,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管,如果你的人能帮我找到范东家的下落,谢银五千两!如果能把人直接救回来,谢银两万两!还有,范东家的脾气你也知道,从来就不是什么抠门的人,他有什么感谢另外算。”
灿烂的笑容马上就出现在了徐威五官还算端正的国字脸上,拍着胸口说道:“刘大人放心,我这就把所有的弟兄都发动起来,让他们上山下海钻山打洞,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把范东家给救回来!”
说干就干,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刘安云——不得不巴结,刘安云的靠山之一就是清军的头号老大,身为武将的徐威为了个人前途,当然得捧刘安云的臭脚。
言归正传,送走了刘安云后,徐威马上就叫来了自己的几个手下,把范清济有可能是被好业帮绑走的消息告诉他们,要求手下们全力追捕好业帮的海盗,寻找范清济的下落,还把刘安云许诺的重赏打了一个八折告诉给手下。
终于有了一点线索,又贪图刘安云许诺的重谢,几个清军中层将领当然是双眼放光,立即承诺马上亲自带队搜捕好业帮海盗,但一个清军将领却又问道:“徐将军,要不要来一个双管齐下?咱们的队伍里肯定有人认识好业帮的海盗,要不要让他们出面和好业帮联系一下,和他们谈一谈条件,争取不用武力就把范东家直接救回来?”
徐威听了有点动心,可是转念一想后,徐威却又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个必要,一是谈条件太浪费时间,容易节外生枝;二是好业帮只是一个小帮派,不象凤尾帮和水澳帮那么实力雄厚,连咱们都惹不起,借着这个机会顺便把他们剿了,也是大功一件。”
淡水清军确实不怎么惧怕实力一般的好业帮,所以清军诸将听了以后全都点头称是,赶紧下去安排人手全力追捕好业帮的海盗,还因为清军素质低下的缘故,很快就把淡水一带闹得鸡飞狗跳,风声更是迅速走漏,没过多久就被暗中探听消息的有心人知晓。
回头来看刘安云这边,原本刘安云还对王作和林小文等人抱有一点信心,觉得以他们的人脉关系,应该有希望很快就联系上好业帮的海盗,然而十分可惜的是,到了天色全黑时,王作和林小文却垂头丧气的回到刘安云面前,说是他们虽然尽了全力,却始终没有找到联系上好业帮的渠道。
对此,刘安云当然是十分失望,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安慰众人道:“别急,联系不上海盗没关系,如果真是好业帮那帮海盗干的,不用我们找他们,他们自己就会想办法和我们联络谈条件,到时候我们就有希望救回范东家了。”
刘安云的乌鸦嘴这次十分灵验,是回城休息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的天才刚亮,范光正就挥舞着一道书信冲进了刘安云的住处,向还在洗漱的刘安云嚷嚷道:“刘大人,我爹有消息了!这道书信,是昨天晚上有人用匕首插在莪家商号的后门上的!”
刘安云也没迟疑,赶紧扔下鬓毛做的牙刷接过书信打开,却见信上的笔迹勉强还算工整,内容则是——想要范清济的命,三万两银子,明天晚上亥时正,凤鼻渔港红树林旁边海岸,篝火为号,只许丑八怪刘全一个人带银子来赎人!刘全不准携带武器,也不许告诉官军水师,敢耍花样,等着给范胖子收尸!
匆匆的又将书信仔细看了一遍,刘安云露出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道:“这些绑匪的格局太小了吧?好不容易绑走范东家,居然只勒索三万两银子?以范东家的财力,就是打一个喷嚏也不止值这么点钱啊?”
“大人,我也是这个意思。”
范光正也赶紧说道:“绑匪的要价不高,我们可以轻松承受,所以我觉得干脆全部答应绑匪的条件算了,别再去惊动官军的水师,直接用三万两银子把我爹赎回来。”
刘安云大点其头,旁边的刘全却大声惨叫道:“我反对!这些绑匪吃错药了,为什么要点名让我送银子去赎人?还有,在信上还说我是丑八怪,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全这话提醒了刘安云,让刘安云突然发现了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抓走范清济的绑匪,为什么要点名让自己的走狗刘全去送银子赎人?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难得出答案,看了看刘全骨瘦如柴的体格和超凡脱俗的五官颜值后,刘安云又突然就明白了绑匪为什么要点名让刘全去送银子的原因。
对绑匪来说,点名让刘全去送银子,安全系数实在是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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