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渐缓,陈青慢慢落于度北书的身后,声音也渐渐沉了下来:“这还是他们渡劫之后第一次出医谷吧?徒弟女儿的化形劫都只能来看一眼,连全程看顾都受因果限制无法做到。真不知这渡劫飞升之事,对我们来说是天道的馈赠,还是对修士的诅咒。”

    况暮骤然停下动作,微微垂下眼帘,话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幽深:“渡劫当然是好事。修为越高寿命也越长,不能为亲人提供帮助只是小小的限制,修行之路终归独行,对我们来说,一切都是虚幻,只有长生,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陈青浑身一震,才道:“是弟子狭隘了。”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人也在看着玄地峰顶的盛景。

    蔺涵涵自从山海秘境回来后就郁郁寡欢,费涤看在眼里,心中知道是与白适渊有关。又听了那些从山海秘境中回来弟子透露的口风,心中一阵阴霾,却被他强自压抑下来。

    度春华开花时,费涤正在开解她,绚丽的光芒从玄地峰顶照射下来,让他们不自觉忘记了所说的话,看向山顶那漫天飞扬的桃花。

    “化形劫,都是与道侣一起度过的,他们真的......”

    这话落进费涤的耳中,被压下去的嫉妒又翻涌上来,许久,他的内心才将愤恨吞咽。来到蔺涵涵的身边,与她一齐看这繁华盛意。

    *

    玄地峰地,光芒大盛之后,白适渊消失在原地。

    白适渊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变成了一个广阔却不虚无的空间,到处都是闪烁的荧光,他身前不远处,银光汇成一条河流缓缓流淌,这里应该就是度春华妖身的内府:“度道友?”

    他的身边缓缓聚拢一个声音,轻啧一声,道:“我说老白,我都和你一起渡化形劫了,都能想象一个月后太清中流传关于我俩传言是如何绘声绘色的,你怎么还叫我度道友呢?”

    白适渊喉头滚动,不知怎么回答她。

    度春华却又笑开了,拍拍他的肩膀,站在身边,与他一同望向眼前的银色河流:“你太一本正经了,我开玩笑的。”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还是道友来道友去,确实太过生疏了,是不是,适渊?”

    不同于别人面前的温婉,师长面前的俏丽,此时的度春华是面对朋友时的爽朗和坦然。白适渊也不由跟着她的笑容勾起唇角道:“是,春华。”

    度春华带他来到银色河流前,眼眸中带着笑意:“这就对了,我进过你的内府,如今你也看到了我的金丹,早就该换个称呼了。”原来不同于别的修士,这条银色的河流才是她的金丹。

    这条河中没有水流也没有溪石,有的只是无数散发着微光的光点在其中聚集沉浮,两人盘膝做河边,度春华对白适渊道:“接下来我们都要坐在这里迎接潮涨,使自身不落入河中才可度过劫数。”

    “原来,这些就是你的修为,真是奇特。”

    度春华略微歪头,轻声道:“上善若水,这是天道对我的馈赠,也是因为此,我的修为进阶才会比一般修士顺利得多得多。”

    白适渊的眸光一闪,睫毛微微颤动,看着身侧人风华无限的容颜:“将这些告诉别人是大忌,你不该跟我说的。”

    “是呀,”河中出现一声声有节奏的拍打河岸的声音,这是河中之“水”开始涨潮:“但谁让你发了心魔誓呢?朋友之间的相处是相互的,用这一点秘密换一个誓言,我觉得很值得。”

    “水”浪渐渐高过他们的头顶,那些光芒照亮了度春华细白的脸庞,是经历了怀疑之后给予白适渊全部的信任。

    疯狂的潮讯充满着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白适渊却在汹涌的潮水中稳住身形,抓住度春华柔软的手掌,轻声对她说:“既如此,我更不能食言了。”

    在白适渊如喟叹般的声音中,度春华沉沉闭上眼睛。

    他们面前分花拂柳,一下子过去了很多画面,有小小的白适渊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也有少年时白适渊跪在男子面前听训......

    一段段走过,白适渊握紧度春华的手停在了一处大殿之前。耳边是大雨滂沱的声音,殿中聚集了许多身影,有陈青有况暮有姬昌盛,还有费涤和蔺涵涵。

    他们一步步按照白适渊记忆中的模样,叫醒了昏迷的他,然后询问是否是他杀了同门。白适渊急切地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白适渊的神魂现在是度春华的一部分,度春华自然能感知记忆中他的情绪:“你被人控制杀了同门?除了姬脉主,没人信任你,甚至连未婚妻和好友都舍弃了你?”

    “是。”

    “控制你的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白适渊下面要给度春华看的记忆。控制白适渊犯下大错的,就是谷易云。

    谷易云出身北大陆的一个修真家族,本是前途看好的世家子弟,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谷易云是个天生的邪修。那些寻常修士顾忌的天道因果,在他眼中就如同小儿稚语不屑一顾。他走上邪修之路,首先杀的就是自己的家人,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所到之处风声鹤唳。

    但那时的白适渊常年沉迷修炼,并不了解这些。

    被人控制从太清逃出后,那股控制他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他本想回太清寻找在闭关的师父吕冰原,却发现太清脚下到处都是他的通缉和悬赏令,为了活命,他不得不逃,谷易云正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救了白适渊。

    在白适渊面前,谷易云看起来无的光风霁月,是白适渊离开太清之后遇到的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白适渊不由地沉迷在这种编织的表象中,将谷易云引以为知己。

    “知己啊,”眼前的画面正是谷易云哄着白适渊喝下迷药:“没想到的是,知己了半日,他的面目就彻底暴露。”

    白适渊被迷晕之后,谷易云再取他身上的心头血,把白适渊变成了他的傀儡。从此,在谷易云的控制下,白适渊杀的人越来越多,手中的血也越来越无法洗清。

    鲜血四溅,迅速晕染开来,孩子老人的哭声更加凄厉。而前世白适渊体内被禁锢的神魂也在不断颤抖,无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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