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总是不遂人愿,他们来不及等到沉香及笄了。

    沉香十岁的生日一过,燕国被他国入侵危在旦夕,战争一触即发,沉秋石武艺高强,当下被征兵入伍。

    独独留下沉香一个孩子被托给邻家庄大嫂留在乡间,等待她父亲的归来。

    可是,这是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五年过去,沉秋石依然没有音信。

    这一日,沉香放下采药的竹篓,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着沉秋石以前种下的果树发呆。白适渊出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沉香近来经常看着村口,别人问她她也只摇头不说话。白适渊清楚,这个没有归静妍记忆的沉香,此时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她是在担忧自己的父亲。

    走到沉香身边,与她坐在一处,白适渊的声音分外轻柔:“沉香,你在担心你爹吗?”

    沉香被声音惊醒,抬头看是他,复又垂下头,只点头却没有说话。

    白适渊不以为意,问道:“你想去看沉大叔,是吗?”

    眼眸一亮,但没一会儿,沉香又迟疑起来:“可爹让我好好呆在家里,等他回来。”

    摇头笑了笑,白适渊反问道:“可你听话了吗?有好好呆在家吗?前几日,我还曾见你采药时因为走神,差点摔下山崖。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和你说这些。”

    “与其呆在这里日夜担忧日渐消瘦,还不如去看看沉大叔。”

    他说的话颇有道理,沉香点头,只是心中的彷徨却挥之不去:“白哥哥,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害怕。”

    白适渊心知梦劫中的沉香在想什么,这些都是前世归静妍的经历,再走一回,她心有忧惧:“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边关危险,你虽然跟沉大叔学了武艺,但刀剑危险,也许哪一日,你就会在战场受伤,甚至死亡。”

    沉香脸上还留有方才去采药留下的泥印,白适渊想为她擦去,却在伸手的刹那及时停下。眼前之人是一个孩子,不是他的春华。

    凝神专注地听他说话,沉香并未察觉白适渊心中的想法,只是有些疑惑:“白哥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无奈地笑笑,白适渊抬头,与她一同看向果树:“你以前没有,但现在我想给你选择。而且,我答应过沉大叔,要照顾你。”

    在他进入度春华梦境之前,度北书一直以无比热切的目光看着他,白适渊又怎会不懂他的意思?

    沉香有些不懂他话中的含义,但她自来性格沉静乖巧,并没有多问:“谢谢哥哥,我会好好想想的。”说完,才起身回屋。

    才十五岁的孩子,是如此的温驯懂事,若非谨记自己的任务,白适渊几乎都要喊住她的脚步。

    几日后,在庄嫂絮絮叨叨的关爱和白适渊沉默的眼眸中,沉香踏上边关寻父的旅程。

    看着沉香纤细的背影,白适渊清楚,她在自己的引导之下,正走向死亡。在陈国,他和度春华一道曾听药神庙的庙祝描述过沉香之死,本应追上去的白适渊,此时胆怯了。

    一日又一日,白适渊等在果树之下,等待那一日的到来。

    过了不知多久,指尖痒意传来,白适渊垂首看去,发现他的身形正在逐步消散:“这是......”

    他愣了愣,一股泪意涌出眼眶,抬首看向边关的方向,那里有个名叫沉香的女孩儿,为了保护她的父亲和国家,跳下了城楼。

    心随意动,闪烁的泪光之中,一道风突然出现,带着白适渊来到边关战场。硝烟之中,尸横遍野,即使燕国赢下了这场战争,也有人在嚎啕大哭。

    身边是因冲击而破碎的玉佩,红衣的沉香躺在血泊之中几乎要和她的血融为一体,还有那个绝望地抱着女儿,仿佛一同死去的沉秋石。

    白适渊闭了闭眼睛,双手颤抖为沉香阖上眼眸,才对沉秋石道:“沉香会转世成人,你的资质是修炼的上上之选,你要你活得够久,就能再见到沉香。”

    “修炼?”沉秋石被他的话唤醒,双目通红,疯了一般抓住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你是说!你是说,我和沉香还能再见?”

    “是。”白适渊坚定点头。

    即使再见时,沉香已成度春华。

    仿佛在绝望之中有了一点光,沉秋石把沉香的尸体紧紧搂紧怀里:“好......好,我去修炼。沉香,沉香不要走得太快,要等等我,等爹找到你。”

    起身立于风中,白适渊闭眼,身形彻底消散。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山洞,归静妍也已回到这里,躺在他的身边,眼角闪动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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