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静妍如此轻佻,光团瞬间被激起了脾气,郑重朗声道:“我乃此界天道,你是外来之人,此界修士不能转世,我必须拦下你,阻止你打破这里的规则!”

    它的话僵硬而直叙,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讲稿。

    归静妍没有戳破,只是捕捉到关键信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干脆坐到了地上,撑起下巴看着眼前的天道,问道:“既然不能转世,我也未能如其他修士一样,陨落之后神魂消散。所以,今后我只能待在此地了吗?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天道像是被问住了,沉默很久后,它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你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外来者......”还是一个在玄黄世界成圣的外来者。

    从有了意识开始,它就孤身一人,一切依从本能行事,从未有人教导过它。现在,被归静妍无意识地戳破伪装,天道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天道竟然是个表面强硬,内里软乎乎会哭的孩子?

    归静妍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总是会遇到稀奇事。穿越是如此,被况暮盯上是如此,没想到陨落后还会遇上这一出。

    然而,她的性子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现在这孩童般的天道一示弱,她就心软了。

    归静妍蹲在天道面前,伸手怕了拍光团柔软的头顶,放轻声音道:“哎呀,不准哭!我不着急还不行吗?你慢慢想该如何处置我这外来者,成不成?”

    她能感觉到,天道的情绪平静下来,敬畏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嗯,多......多谢。”

    哎,还是个很懂礼貌的好孩子呢!

    从那以后,归静妍就和这小孩子天道呆在了一起。那段时间,她见证了天道的无限忙碌与辛劳。

    每一日,世间都有无数事情呈现在天道面前。它最重要的责任,是权衡。

    权衡每件事的利弊,而后维持玄黄世界的平衡。一旦发现哪处有损,就要有所行动,比如江知远就是天道此前派出的人选。

    天道乃是世界意识,它自有行事规则,归静妍有自知之明,跟在它身边时从未有过指摘之举。只是,有些时候她对自己不懂的东西,也会提出疑问。

    如果将玄黄世界看做一个已启动多时的程序,那么天道就是程序运行中产生了足够多的参数后形成的自我意识。

    可能是因为出生没多久的关系,天道会对世间某些感情产生疑惑。例如这一日,在处置一场人间战争后,它对战争中一位母亲为救子而亡之事,生出了困惑。

    光幕中,孩子趴在身亡的母亲身前哭泣,而光幕外,小小的光团歪了歪,迷惑地看着她们:“为什么,她会愿意为她的孩子而死呢?”

    察觉天道的不解,归静妍起身随意坐到它身边。

    她还没有过孩子,但归静妍有两位母亲。一位是家乡早逝的生母,一位是她的师父兼养母,医谷归南琴。

    随着天道的目光,归静妍与它一同看向光幕中的哀戚,轻轻道:“或许,我可以给你解惑。”

    在她生母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日她们一起看电视剧,小小的归静妍也曾问过母亲这个问题。那时,她的母亲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那是,因为爱。”

    “爱?”天道歪头“看”她:“什么是爱?”不论凡人、修士、妖族,乃至魔族,都曾提起过爱,但从未有人给它解释过。

    发出疑问的天道,丝毫不像世界的主宰,反而像个真正的孩子。

    这让归静妍觉得好笑,她下意识拍拍天道,说道:“当孩子还是一团血肉的时候,就在母亲的身体里了。他们血脉相连,母亲为了孕育孩子会经历许多痛苦,这种痛与难,只有爱才能让她在其间坚持下来。”

    “比之更痛的,还是生产之痛。孩子,就是在这种极致的痛中生出,大痛之后的大喜,感情愈加强烈。及至以后,母亲喂养、教导自己的孩子,看着它一点点长大,而自己却渐渐衰老。那时,她会在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生命的延续。”

    “时光匆匆,转瞬即逝。一路走来,母亲与孩子之间的争吵、亲密多是起源于爱,也消弭于爱。父母是孩子天然的保护者,当孩子有危险时,这份爱就会促使他们去拯救。”

    “爱逾深者,即使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天道听得懵懵懂懂,但有一件事,它听出来了。归静妍言下之意,越是爱得深,越会为对方牺牲。

    蓦然间,天道学会了举一反三:“所以,即使被况暮欺骗,你也愿意承担应战之责,是因为,你爱着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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