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大殿上,君臣静默了一会。
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皇上,虽然秦大将军死得很壮烈。但是,北境大军对阵羌胡一仗中,秦大将军为了一己私心,以权谋私,因私废公,打没了太多的将士了,造成了很多无谓的牺牲!秦家必须为此负责!”
众臣完全没想到,是谁胆子这么大,在这个时候还这么咄咄逼人啊?再怎么说,秦家这么多年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看,严华,原来是你啊?啧,这谢赵秦吕两方又打起来了啊?
吕德胜一看,你们谢家真会落井下石啊,真是不趁机按死秦家不罢休是吧?他直接撸起袖子,决定和严华这老不羞的战上一场。
“你懂打仗吗?你怎敢断定死去的将士是无谓的牺牲?而不是秦将军用最小的牺牲达到了全歼敌人的目的?”
严华梗着脖子道,“我是不懂打仗,但我知道,就因为秦钺想将功折罪,急躁了!冒进了!他本来可以花更小的代价,来达到一样的歼敌目的!”
吕德胜毫不客气地回怼,“不懂打仗你就闭嘴,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严华的行动自然是谢湛授意的,他想按死秦家是真,而且他投了四皇子,在该出力的时候自然得出力了,也是用行动表示对四皇子的追随和维护。
他当然可以收买别的御史,不用严华,一样能达到目的。但他得考虑康成帝目前对他的观感,皇上已经知道他们谢家投了四皇子,他不能让康成帝觉得他心思深沉,面面俱到。
康成帝自然知道谢家这是在帮四皇子将秦家往死里按。见严华还打算,他再次抬手,表示此事暂时搁置不议。不急,秦家,晚点他再一起处理,所有该带走的人,一个都逃不掉的。
严华心里那个难受啊,皇上是真的偏心,为什么不打断吕德胜而要打断他的话?他刚才被吕德胜怼了,还没还击回去,皇上这是完全不给他机会啊!
一直没说话的四皇子心中一叹,秦家的反应太迅速了,如果用薛怀民之计,最好的效果便是太子之死传来时,他父皇因此暴毙,到时他能将太子之死和他父皇之死都能甩到秦家身上,这两项罪名足以让秦家灭亡。
但现在不按他们预想的发展啊,秦钺太果决了,他的死,足以让所有的指谪都停下来,根本没有像他们预计的那样,雪球越滚越大。
有大臣忧心忡忡地提出,“皇上,太子之死,吾等惜哉痛哉,但为了江山的稳固,应当再立一储君才是啊。”
康成帝点了点头,道出他上朝的第二个目的,“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储,都议一议吧,立谁?”
一些大臣相互打眼色,太子已死,储君之位空虚,机会啊。
大臣们看着朝堂上哭得不能自已的二皇子和眼眶微红的四皇子,都在自己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皇上,是不是该召诚王回京?”有大臣提议。
诚王就是已经就藩的三皇子。
“诚王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说完这句,康成帝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不适,当时就道,“立储的事,你们都回去琢磨琢磨,下次上朝再议。现在,退朝!”
四皇子心中一突,明明父皇可以直接宣布立他为太子的,为何……
魏自立连忙上前扶着康成帝离开。
康成帝离开的那一瞬间,脸色太灰败了。以致于大臣们下朝的时候,不管心里打着多少小九九,一个个如丧考妣。
各大臣都散了,吕德胜没回去,而是往宫内走,他还要去见一见皇上的,这是昨天就说好的。他本想着赶紧出宫的,把秦钺身死的消息给闺女带去。但一想,这事皇上在早朝说了,不用他特意去说,闺女和秦家都会知道的。
这时,太后正在皇帝的御乾宫里。
宫人来禀,“皇上,吕大人求见。”
康成帝正要宣呢,就被太后娘娘打断了,“他来干什么?不见!”
康成帝无奈,他这母后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吕德胜。
于是,吕德胜等来了宫人的回复,“吕大人请回吧,皇上不见你。”
吕德胜:???不可能!皇上不会是?
那宫人见他傻眼,再思及他以往得宠时也不曾为难过他们这些宫人,于是看了看左右,小声地道,“吕大人,太后正在皇上宫里。”
这样,懂了,他懂了!太后这是防着他为难他呢。
他要去找闺女!他也知道闺女昨天才嫁进秦家,但是他管不了了,这种关键时刻,太后对他们吕家敌意太重了。他们必须早做防范!
而且他为什么不能去?闺女是嫁给秦家,又不是卖给秦家!他想去就去,就是这么任性。
秦家
新婚夜,秦晟送完客之后回到他们的院子,几乎可以说是沾枕就睡。
吕颂梨理解他在外奔波了九天,这会肯定疲惫至极的。
等她早上醒来,发现秦晟早已经醒来了,看她的目光有点不太对。
“你怎么了?”
秦晟强忍着揉肩膀的冲动,他昨晚就睡了两个时辰吧,后面就睡不着了。不是不想睡,而是补了一点眠之后,他睡得就没那么沉了,加上一直被骚扰,没再睡着过了。
应该说,他是半夜被踢醒的。后半夜,他就发现了,她的睡姿是真不好。他不止会被踢,还会被推!后来,她像下意识奈何不了他了,就挨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脖子处,小腿还搭在他身上,像他在兵营里听说过的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睡!
秦晟深深地怀疑,这真是贵女的睡姿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墨冰的声音,“六少爷,六少奶奶,世子爷有请——”
墨冰陪嫁过来后,需要改口。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出事了。大哥不是那种没规矩的人,这么早来请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吕颂梨和秦晟到时,秦珩坐在主位,从信纸中抬头起来,可以看见他眼睛是红的,“你们来了?随便坐吧。等一下你们三哥。”
秦三郎没多久也到了,显然也是被匆匆叫醒的,昨晚他和大哥一起布置灵堂,很晚才睡。
“爹战死了。”秦珩说完,就将手中的信递给秦三郎。
“怎么会?”秦三郎喃喃地反问,无意识地接过信看了起来。
“哥?”秦晟猛地抬头看向他大哥,“这不是真的?”
秦珩不忍地撇过脸,“是真的。”
随着他的话落,秦晟眼眶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
战死,吕颂梨咀嚼着这两个字,两个字定性,也是棺盖定论。这算好的,至少不会被定性为畏罪自杀。
看完信,秦家三兄弟都红了眼。他们都知道,他爹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死的。
吕颂梨也伤感地低下了头,她的这位公公,是令人敬佩的,无论是在保家卫国的方面,还是在护卫家人的方面,舍生忘死。
好一会,大家才将情绪平复下来。接下来,秦家是何命运,皆在皇上的一念之间。但是他们能做的有限,可以说,秦钺这个家主做了他们秦家能做的事。但是他们几人接下来商议了一下他们目前能做的事。
“大哥,这事皇上那边知道了么?”吕颂梨问,她公公是十五日战死的,也就是昨天,他们今天一早就收到消息了,是飞鸽传讯吧?
“皇上那边养有传信的鹰隼,应该比咱们更早知道。”鸽子和鹰的速度还是不能比的。
吕颂梨招来下人出门打听一下,没多久得到回复,今天那些上朝的大人们没有回家没有去官署,她就知道皇上上朝了。由此可见,皇上也接到了北境的消息。
“这件事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娘吧。”她建议,瞒是瞒不了多久了,自已告诉,总比她意外得知要好。
“嗯。”
吕颂梨和秦晟从他们大哥的院子出来,回去他们自已院子的路上,吕颂梨问秦晟,“能帮我办一件事吗?”除了秦晟,她想不到有什么人,能通过皇宫禁卫的高度监视。
“可以。”
“你这样……”
薛府
秦晟避开所有禁卫的视线,出现在薛怀民的寝房。
“秦晟?”
“薛大人。”
薛怀民抖着手,端起床榻边上矮柜上放着的水喝了两口。
秦晟:“薛大人应该能猜到我的来意。”这话是他媳妇教他说的,其实他也不太懂。
薛怀民自嘲地笑笑,“是的,猜到了。”算计半生,一场空啊。
薛怀民不傻,他这两日已察觉到不对,特别是前晚,他莫名就伤寒了,起不来身,也上不了朝。再细心一点,他就发现自已府上已被禁卫所监控。外面的消息能传进来,而他的消息传不出去。偏他还知道四皇子无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这是要凌迟他的心呢。
“四皇子已经决定听从新智囊的计划,舍弃你了。薛大人那么聪明,不会还心存侥幸吧?”
“我知道你来是想要什么,我收集的,朝堂里其他大人的把柄对吧?可是,我为什么要交出来呢?我薛怀民是引火烧身,但你们秦家的麻烦也不小。”
“薛大人,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合作的。你为四皇子谋划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最后却被他所舍弃,桃子也为他人所摘,难道你不恨?另外,薛大人想必也能预料到自已以及薛府中人的下场吧?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已保留一条血脉吗?”
薛怀民好笑,“难道你还能保住我府中小儿的命?”
“不能,但我们能合作,至少你杏花胡同的东西能保住。薛大人,帮秦家,也是帮你自已。”
薛怀民脸上的笑不见了,他紧紧地盯着秦晟,“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两方合作,对我们都有好处,于薛大人的好处,自然是能保住杏花胡同的东西。”
薛怀民又笑了,“你说服了,不,应该是说,你背后的人说服我了。”命脉被人拿住,对方又答应给他报仇,他为什么不呢?
秦晟拧眉,薛怀民这是诈他?
薛怀民没理会他,起身,去了旁边的多宝阁,没多久,取出来一只锦盒递给了他。
秦晟接过。
最后薛怀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是吕颂梨让你来找我的吧?你们秦家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薛怀民没说的是,他曾建议过四皇子,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纳了吕颂梨的。
秦家太忠了,打仗有一套,但在政治弄权方面,简直傻得很。秦晟能在今日来找他,背后之人必是他的妻子吕颂梨无疑。
“不知道你说什么!”秦晟拧眉,他不想暴露她,倒不是想昧下她的功劳什么的,而是想将她保护好。
薛怀民哼哼两声,也不去拆穿他,只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告诉吕颂梨,小心谢湛。”他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桶了他一刀并摘了属于他的桃子了。他很期待吕颂梨联合着秦家,帮他出了这口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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