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改土归流,朱厚照就想到了辽东的女真。
辽东的女真一直以来也是反反复复,表面上臣服大明,接受大明的官职,利用大明官职名正言顺的统治吞并周围的其它部族,不断壮大自身的实力。
同时另外一个方面对大明朝廷这边也是反复无常,明朝的朝贡政策缩减后,建州部落大为不满。
于是,董山就纠集了建州女真,以及部分海西女真部落,大约1.5万人,开始对辽东地区发动了侵犯,他们到了辽东就疯狂抢劫,包括人和牲畜。
明朝派遣使者来质问,他们则立马表示臣服,也就是“阳为效顺,阴为抄掠”,表面臣服,背地里却是依然我行我素的肆无忌惮劫掠。
以至于历史上明朝两次发动了对辽东女真的‘犁庭扫穴’打击,但也都未能根本性的解决辽东女真问题,最终明朝后期的时候坐大,更是最终入主中原。
说到底这其实也是一直以来对少数部族采取的政策上存在的问题。
边疆地区的少数部族当实力弱小的时候就臣服朝廷,等到自身实力强大了,又开始反复无常,等到中原王朝日渐式微的时候,他们甚至于还想着入主中原。
历史上一次次的反复用血的教训在验证这一点。
辽东女真的问题,也是朱厚照自己以后所要面对的问题,所以朱厚照才会这样提出来。
“你说的很对,不仅仅是西南的土司,这辽东的女真也是一样的。”
弘治皇帝听完,也是郑重的点点头。
辽东的女真经过了成化帝的打击,现在相对较老实一些,但也时常劫掠辽东边民。
“只是如果真的想要和你所说的一样,实行改土归流,并且还普及王化、教化的话,这需要大量的钱财,也需要足够强大的精锐军队才行。”
“而我们大明朝廷国库空虚、军备废弛,军户糜烂,已经拿不出什么钱粮来改土归流,也没有足够强大的精锐军队来镇压这些少数部族。”
接着弘治皇帝也是无奈的感叹一声,忍不住的直摇头。
一股的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弘治皇帝,让他纵然是有心治国,却也无能为力。
“父皇,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去搞钱的原因了。”
“在我看来,天子、天子,那应该是一言九鼎、言出法随,天子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要彻底的灌输到整个国家的上下。”
朱厚照看着无力的弘治皇帝,想了想对着身边的这些太监什么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要给弘治皇帝洗洗脑。
有些话不能让外人知道,只能父子两个知道。
这些太监看了看朱厚照,再看看弘治皇帝,见弘治皇帝也挥手,也是全部都退了出去。
“父皇,你现在虽然是皇帝、是天子,但是很多时候都有心无力。”
“比如想要重整军备,一个是没钱,一个是朝廷上的文官们反对,他们害怕武将勋贵们重新站起来。”
“这没钱又想着开征商税,但是又遭到无数大臣的强烈反对,一个个都告诉你一旦开征商税会民不聊生、苛捐杂税压垮百姓等等。”
“最终问题又回到了没钱的问题上,没钱什么事情都干不成,想要开征商税又遭到反对,其它的税收却是越来越少,国库越来越空虚,最终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局势糜烂,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朱厚照看看门外,想要看看有没有太监在监听自己父子两个谈话。
这大明朝的宫廷其实也是跟筛子一样透风,皇帝昨天晚上临幸那个妃子,用了什么姿势第二天满京城都会知道。
“确实是如此,父皇是有心去做很多的事情,但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弘治皇帝听完,也是无奈的点点头。
“父皇,我现在管理天工纺织厂和鲁班机械厂,我就可以一言九鼎。”
“因为工厂的管理是我任命的,财政是我掌控的,工人的工资也是我发的,任何不听话、不服从我意志的人,我随时都可以让他们滚蛋。”
“在我看来,这管理一个国家也应该差不多都是如此,这官员的任命权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财政大权也应该掌握自己的手中,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掌握可以让不听话的人随时滚蛋的权力,也就是要掌握军权。”
“唯有如此,这所有制定的政策和制度才能够从皇宫里面一直贯彻到整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里面去。”
“否则下面的这些人,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你说什么、做什么,这圣旨出了京城就跟废纸没有什么区别,再好的制度和政策如果得不到执行,也是一纸空文。”
“甚至于下面的这些人,还会想着过来限制你的权力来扩大他们的权力。”
“就比如这军权,太祖、成祖的时候,调兵谴将何须经过兵部?”
“说到底,这就是皇权和相权之间的博弈,皇权退一分,相权就会进一分,到了最后的时候,这天下也就不是天子说了算的了,而是下面这些庞大的官僚集团说了算。”
朱厚照看看自己的这个被文官忽悠瘸了的便宜皇帝老子,也是继续说道。
弘治皇帝一味的信任文官,宠信文官,什么都听文官的,以至于弘治朝之后,文官集团迅速的做大。
自己爷爷成化帝开了西厂,加强厂卫的力量,其实就是加强皇权,但弘治皇帝傻乎乎的就直接给废了,还将厂卫马放南山,这等于是自废眼睛和耳朵。
没有了厂卫的力量,天子哪里知道底下这些百官们做的那些勾当和见不得人的事情,还都以为这些官员们一个个都正直之辈,众正盈野呢。
弘治皇帝仔细的听着朱厚照的话,整个人也是陷入了深思,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仔细的想想自己这十五年的皇帝生涯。
还真的是跟朱厚照所说的一模一样,自己三番五次想要开征商税,但都以失败告终,面对大明朝的局势,也只能够做一些小修小补什么的,根本就没办法从根源上去解决大明朝面临的问题和困难。
一句没钱就将弘治皇帝所有的想法给怼回去了。
“父皇,我们大明朝真的没钱?”
“当然不是,也只是朝廷没钱而已,事实上我们大明朝的那些商人、士绅一个个都有钱的很,像江淮地区的盐商,一个个都富甲天下,随便一个都能够拿出几百万两的银子出来。”
“还有那些士绅,一个个家里面都有万顷良田,并且土地越来越多,关键是他们还都不用交税,我大明的国库岂能不空?”
“朝中的大臣为什么又都反对开征商税?因为这从根本上触及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一个个都和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开征商税就会开征到他们的头上。”
“他们在朝野上强烈反对,即便是朝廷通过了开征商税的政策,但如果没有一个能坚定执行下去的体系,最终也是会一样的,根本就很难从下面征收到银子。”
“就好像这个盐政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这盐商非常有钱,也都知道老百姓吃着昂贵的盐,朝廷收不到多少盐税。”
“可是又能怎么样?”
“纵然是天子也无法改变盐政的局势,因为从上至下都是他们的人,都是听他们的话,而不是听父皇您的话。”
朱厚照继续说道。
弘治皇帝听到这里,顿时脸色就更加的难看了。
“唉,照儿,父皇是不是很失败?”
弘治皇帝一阵无力的说道。
“父皇,这不是你的错,因为你从小就长在深宫,又是接受他们的教育,所以从小就深信这些,并没有真正自己去深入的思索过这些问题。”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父皇你还是经常出宫去走走,微服私访下,多看看底层百姓的生活,多去京城听一听那些百姓们所讨论的事情,我想肯定会有很大的收获。”
“这段时间我天天出宫,和底层的那些百姓、工匠们在一起接触久了,我就能够更多的看到百姓的疾苦,也是会去思索一些问题。”
“所以我才忧虑,忧虑着未来,忧虑着大明的未来。”
朱厚照摇摇头说道。
其实不能怪弘治皇帝,真的不能怪,他从小就是长于深宫,能够知道多少,再加上又是儒家文官们教育长大的,自然而然就被洗脑了,相信他们。
换成任何一个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也未必能够做得多好,这也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的原因了,尤其是到了中后期,总是出现少年天子、幼年天子的时候,这基本上也是意味着一个朝代的气数尽了。
“照儿,你比父皇强多了,父皇很欣慰。”
“你有什么想做就放开手脚去做,父皇能够为你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给你铺好路,让你能够更好的手握权柄。”
弘治皇帝眼睛陡然睁开,眼中闪烁着光芒,今日父子谈心,也是让他真正看清楚了很多的东西,也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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