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霸闷了一杯酒,巷子里光线昏暗,但是万念归也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很难过。
万念归又给他倒上一杯酒,七界之中能让曾经的九幽神君倒酒的,也就这独一份了。
“后来呢?”
“后来没多大的变化,我还得靠搜尸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在死人堆里看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还活着但只剩最后一口气。
“以往我们看到这种是不理会的,毕竟我们自己都活不下去,救下一个累赘干嘛?那个男孩也没有叫我救他,他已经无法动弹说话也有气无力。
“他说,‘我怀中有块玉佩,你拿走吧,但是你见到我爹娘的时候,替我向他们说一句:爹娘,孩儿不孝,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了,就算孩儿没了,您二老也要好好活下去’。
“明明才十岁左右的孩子啊,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平静成熟,但我还是拿着玉佩走了,但是又回来了,想着东西都拿了,怎么也得问一下人家的爹娘叫什么名字吧,万一哪天真的碰到了呢?
“可是回去看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那天我站在他的尸体旁很久很久,突然想到了那对夫妇,想到那个夜里燃烧着纷飞的画像。
“或许还有很多人跟他们一样等着自己的孩子回家吧?在这战场上的千千万万亡魂也想着回家吧?我从男孩的身上翻出他的遗令,每个参军的人身上都有遗令,上面写着姓名以及家住何方,父母名谁,只为了死之后不会成为无名尸。”
“所以,你把他送回家了。”剩下的故事万念归无需听,已经知道了后续。
王天霸看了盒子一眼,默不作声,默默地又喝了口酒低着头。
“你在自责。”万念归说的是肯定句。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声,接而转变成嚎啕大哭,一个大老爷们就在万念归的面前哭成了一个孩子。
万念归也没想到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能哭那么久,王天霸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拿着酒杯似是愣神道:
“我时常在想,要是那天我没有转身,而是带他回境内治疗,现在带回来的会不会就不是一副尸骨,而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你救不了他的。”万念归倒不是安慰王天霸,凡人的命数皆有定数,那个男孩小小年纪就上战场,在战场上死去就是他的命数。
只有神仙能干扰凡人的命数,而凡人是干扰不了别人的命数的,凡人的每个选择,影响的都只是自己的命数。
就算王天霸当时救下那个男孩,男孩也会因为重伤或者其他原因没能活下来。
就像你遇到一个生意做得好,因为赚了钱而变得趾高气昂的大富豪,你好心提醒让他低调,省得被小人嫉妒陷害。
那个富豪没听,果然真的被小人嫉妒使绊子,从而生意一落千丈。
就算听了低调行事,过阵子还是会因为什么原因,生意也大不如前。
所以不管有没有人干扰富豪,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命中有此劫罢了。
“唉——”王天霸叹了口气再次默不作声。
“你要把他送往何处?”万念归问。
“原本花了三年的时间送到了永合城,但是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男孩的家人已经搬家了,多地打听之下得知他们一家搬到了摇光台附近的小村落,就换了个方向去往摇光台。”
“又花了多长的时间?”
“两年了。”
“五年。”万念归跟王天霸碰了碰杯,“我敬你是条汉子。”
五年的时光于神仙来说,眨眼间的事,但是于凡人而言,他们有多少人会用五年的时光去做一件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王天霸碰杯之后又将酒一口饮尽,“五年了,你还是第一个愿意和我促膝长谈的人。”
他这一路上吃了太多苦,刚开始背着棺材人人嫌他晦气,马车都不让他坐,就只能将棺材包得严严实实。
后来越走越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就只能边走边找零工挣点钱,但是零工人家也看身世清不清白,他背着一个古怪的大盒子,又说不出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谁敢要?
后面没办法,就只能靠打猎为生,用点动物血肉和皮毛去换钱,竟然就这样坚持了五年。
今天会进跟万念归同一个酒楼,也是觉得摇光台不远了,又听闻这家酒楼的酒好喝,才忍不住进去点了一壶酒,没想到刚好碰到那档子事。
“你要是不介意,明天和我一起同行去摇光台。”
听了这么动人的故事万念归一点也不吝啬,大方邀请王天霸进入自己的队伍,反正有那个逆徒在,在他的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大概率不会忤逆她的意思。
“有人结伴也好。”
两人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喝得迷迷糊糊全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巷口站着一道浑身气场冷到结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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