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杨树快速的向后倒去,他在默默数着时间,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搁,因为白鸽和国正即使在院子里也不安全。
先前只是怀疑上游堵了水,现在确定之后,他只感觉到后怕,同时是庆幸的,庆幸来到上游看一看,要不然谁也不能保证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压死在垮塌的房子下面。
现在,他还有时间回到杨家庄疏散村民,这样就能避免这场灾难的发生。
近了,近了,快要到杨家庄了。
他已经看到来的时候,扔在地上的那件蓑衣,距离杨家庄还有一里地的位置。
没关系,来得及,一切都还不是太晚。
他弯身,随手捡起那件被丢弃的蓑衣,拿在手里的时候,毛绒里已经浸满了水,还在往下流着水线。
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张国全朝地上甩了甩,紧接着他又奔跑起来。
终于赶到了村东头,他先是从外围打量了一眼,离着河岸很近一字排开了七户村民,都是土坯房,再往西依次有十几户,离河岸不远不近,稍微远一点的,大概有三十多户。
即使稍微远一点的人家,要是那存积的河水,一股脑的冲下来,也很难保证不受到冲击,无非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
严重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好,反正张国全知道离得最近的那几户村民,一定会遭到沉重的打击。
比他们更严重的,是他老丈人给他的那两间土坯房,别人的会不会塌?他不知道,但是他的那两间土坯房,塌的几率很大。
现在的屋子里是万万不能进人的,想到这里,他赶紧跑到院子里,担心这个四弟不听话再回了屋。
到了院子门口,他首先看到了白鸽,而在白鸽的怀里抱着那台收音机。
离开的时候,收音机明明在屋里,不用想,肯定是国正这小子进屋里了。
白鸽是听他话的,张国全虽然没有向她解释太多,但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早已能从对方神色中意识到一件事的重要性了。
张国全刚走到院子外,还没进到院门口,也只看到了塑料膜下的白鸽坐在轮椅上,不见四弟的身影。
他就一边走,一边喊道:“国正,你是不是回屋了,都说了不让你回屋,怎么不听话呢,你给我出来……大姐?”
低头进了塑料膜下,在院墙的右手边,站着的正是大姐杨玉兰。
还有那个不听话的四弟张国正,正蹲在那里逗着大姐的儿子杨虎子玩呢。
张国正靠在院墙上,晃着虎子的小胳膊问:“小家伙,你怎么姓杨呢,你应该姓王才对。”
虎子生生的回答:“我爷爷姓杨。”
张国正摇着头:“不对,不对,你爹姓王,你爷爷也应该姓王。”
“你才不对,我爷爷就是姓杨。”虎子争辩着。
“行了,行了。”张国全没功夫听四弟在那掰扯,一把将四弟拉起来,皱着眉说:“你刚才是不是进屋拿收音机去了。”
“对啊,你说房子会塌,那我想着这么贵重的物件要是被砸坏了,多可惜啊。”张国正撇着嘴说。
张国全顿时有些生气:“你不要命了。”
“啊,三哥,你别说这么严重好不好,下个雨不会就塌了,我上一次说住着不安全,是考虑到房子确实太旧了,平时要注意修缮。”
光住不修,才会出现问题,所以他才提醒了一下三哥。
张国正还以为是上次自己的话,才让三哥大晚上产生这么离谱的举动,不让进屋,睡不成觉,在这干淋着,他真是后悔当时说那句话了。
三哥的脸色很难看,他赶紧补充道:“好好好,三哥,我保证不进去了还不行嘛,咱今夜就在这棚子下睡觉,听听雨,看看景,美得很呐。”
张国全却摇摇头,汪洋般的河水在上游堆积着,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头顶,随时都要爆发,这样的情景还怎么能美得起来。
大姐是来叫小妹和国全回家住的,杨老怪意识到这么大的雨,怕房子漏雨,不晴天也没法修理,所以杨老怪才让大丫头来,主动示好。
本来大姐是不想来的,下这么大雨不说,她也知道妹夫是个什么脾气,只怕说了等于没说,人家情愿淋着也绝对不会回去的。
结果,杨虎子闹着要来,这段时间下雨一直待在家里,憋坏了,非要吵着来找小叔,杨玉兰就来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其实在张国全到来之前,白鸽已经婉拒了大姐,她也知道国全肯定是不会回去的,哪怕在外面淋雨,更何况屋里并没有出现大面积漏雨的情况,根本不影响住,她也就拒绝了大姐的想法。
眼看着虎子和国正玩的开心,杨玉兰也只能一边等虎子再玩上一会,一边继续开导着小妹。
“白鸽,你就先跟大姐回去吧,等天好了,我再去接你。”
这话一说,不止白鸽意外,连杨玉兰也觉得意外。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真如爹嘴里天天念叨的那样,国全早晚受不了这苦,得回去。
爹是那样说,可她甚至不希望妹夫回去,妹夫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个硬气的汉子,回去了,就软了。
杨玉兰主动说:“国全,你咋个要说房子塌了?”
如果国全愿意让小妹回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还是一个蛮不切实际的理由。
当张国全说出上游河水被堵的情况,以及里面存了多少汪水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
刚开始他们是不相信的,可张国全亲眼看到的,就由不得不信了。
和白鸽说明了事情缘由,她这才愿意乖乖跟着大姐回去。
等白鸽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之后,张国全才彻底松了口气,说实话,就算大姐不来,他也会求着老丈人让白鸽暂住一段时间。
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他和国正分头去敲一户户村民的家门,先从离得最近的那几户人家。
第一户就是离得最近的王婶家,王婶开了门,张国全说明了情况,结果王婶摸了摸他的额头。
“国全娃子,你是不是淋雨生病了,你也是的,这么大的雨在外面干啥,衣服都湿透了吧,快回去吧。”
“王婶,你相信我,上游真的把水堵了。”张国全急迫的说着。
“啊相信你,堵就堵了呗,他们不怕涝进地里,管他们作啥。”王婶满不在乎的说。
“哎呀王婶,不是这么个情况,你都不知道那存的水有多少,一旦泄下来,首先遭殃的就是咱这几户离得最近的人家。”张国全努力的解释着。
可王婶显然没当回事,她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算有这种问题,那这下着大雨的夜晚,让她一个老婆子上哪去,有什么事也要等到天明了再说。
当即,王婶懒得理会张国全了,催促着说:“你赶紧回家吧,你瞧你,嘴唇都冻得淤青了,热热身子,莫要生了病,啊,就算真如你说的那样,我这房子也不会被冲塌,就是这门啊……”
王婶一边晃了几下木门,一边掩上,里面闷闷的声音传出。
“这门不行了,老是晃荡,赶明儿,你来给我修修。”
张国全拍着门:“王婶,现在不是管门的时候,真不能在里面住了呀。”
王婶关了门之后,就没再开门了。
张国全靠在木门上,他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么个状况,本来还以为把情况一说,大家都会争先恐后的离开房子呢。
殊不知,他们对张国全所说的上游河水,根本没啥概念,再多能多哪去,顶多是顺着河沟一股脑流到下游了,只要关紧房门,大不了屋里进点水。
这几天屋里不一直再进水嘛,若是上游的水真冲了下来,那屋里进的水也就多一点而已,明天再舀出去便是,没张国全说的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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