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是停电的缘故,耽误了二女婿盖房子,他觉得这个村支书当的不合格。
到了镇子上,找到有关部门,亮明自己村支书的身份后,说的义正言辞,是为了杨家庄的村民专门来的,而且明确表示,立马恢复杨家庄的供电。
然后对方像看傻子一样,说的也是义正言辞,停电是因为夏天热,用电高峰期,甭说村子里停电了,就是镇上也会隔三差五的停电。
杨老怪骂骂咧咧的回到杨家庄,在镇子上没找到那种当村支书的感觉,他表示再也不愿意去到镇子上了,还是村里好,谁都抬着他。
就像他一路走到杨家庄村东头,时不时的有路过的村民和他打招呼,喊上一声老杨支书,吃饭了吗,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当来到二女婿新房子前,随之把镇子上遇到的不愉快,全给抛到了脑后。
“嗨呀,这房子咋起来这个快。”
干活的村民都是西口村来的帮工,自然也不认得他。
直到张国全介绍着说这是自己老丈人时,几个干活的帮工才露出笑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以前光是听说,现在亲眼一见,才知道张国全这娃子的老丈人长这个样子,还是村里的支书,怪不得能招上门女婿。
杨老怪也没啥事,绕着房子瞅了一圈,挑点小毛病,嘱咐着说:“干活得上点心,可千万不能偷工减料。”
听得这些帮工面面相觑,但知道这是张国全娃子的老丈人,谁也就没跟他较真。
老张叔站在搭建好的竹板棚上面,笑着说:“老大哥,您就放心吧,自家人的房子上着心呢。”
杨老怪还想再说什么,被张国全以虎子想吃小卖部的零食给支走了。
来的帮工都是西口村的近人,人家忙了这么久,跟免费帮忙没啥区别,杨老怪的脾气再给他把这些长辈得罪了,他可没脸回西口村了。
晚上有电的时候就干上一会,没电的时候就躺在麦场上,大家伙聚在一块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还有戏曲。
就这样,又忙了将近五天的时间,房子总算是建好了,村东头还没有盖红砖瓦房的呢,因此突然立起来的这间红砖瓦房在村东头显得颇为乍眼。
以后再有问杨家庄小卖部位置的时候,村里的人会指着东边说,往村东头走,看到那间红砖瓦房了吗,就在那里,好找着呢。
村里的人也不是盖不起这么一间红砖瓦房,是他们觉得太奢侈,这得卖多少粮食,家里还吃不吃饭了,花那么些钱装那个脸干啥。
再说你住红砖瓦房有啥用,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就行了呗,留着那钱将来给小孩娶媳妇多好。
这外来的娃子就是能霍霍,一点也不知道节约着过活,将来有他难得时候。
这些议论的话传到张国全耳朵里,他也只是并不在意的一笑了之,村子里就这样,总有一些人见不得别人好。
不扯上几句碎嘴子,心里不好受。
说吧,任由他们去说,反正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又不是给他们看的,谁舒坦,谁心里清楚。
房子建好的那一天,张国全专门跑到镇子上买了好酒好菜,平时这几个帮工因为要干活,很自觉的不去喝酒。
现在房子盖好了,张国全无论如何都要给大家伙敬上一杯,几个帮工想着今天得回去,象征性的喝了两杯,再也不贪杯了。
经常出外干活的人,在喝酒这件事上是绝对能把持住的,要不然远在异地,出了事,说不清,也没人能帮你,一定要自己学着照顾自己。
要不是张国全盖好新房子的酒,他们都没打算喝。
大家伙喝了两杯,张国全也陪了两杯,都是小酒盅,喝不醉,既然不喝酒,那就让大家伙可劲的吃菜。
酒没喝好,菜得吃好,回到西口村,这几个长辈也不会挑他的理。
下午的时候,干活的帮工们吃了饭便早早的走了,差不多能在挨黑的时候赶回西口村。
忙碌了一个月,现在突然安静下来,张国全还一时有点不适应,对突然消失的几个长辈不适应,对突然起来的新房子不适应。
好像一切在做梦一样,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他便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新房子。
甭说本村人有几家盖新房子的了,他张国全只是一个倒插门的外姓人,来之前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上一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他还在为跟老丈人分家的事而闹心呢,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家。
望着这个红砖瓦房的房子,前面伸出了一米多长的平台,靠边的地方装了几个流水的水溜子,平时可以在上面晒晒粮食。
瓦是灰色的瓦,跟那河里泛出的磷光一样紧密,窗户是木头的,刷了红色的新漆,装的是玻璃,堂屋门也是刷了红色新漆,张国全是越看越喜欢,越闻那刷好的油漆味越是喜欢闻。
剩下的工作就简单了,给屋里的墙壁刮大白,他自己就能干。
第一遍刮了薄薄一层,等晾干了,再刮第二层,来回刮了三四层,一层比一层白。
屋里的油漆味就没散过,白鸽说,好闻,有新家的味道。
还专门托老刘弄了一盘大鞭炮,他要好好的镇镇新房子。
当鞭炮响起的时候,整个杨家庄都能听到,他们也顺便着知道张国全的新房子盖了起来,虽然只有一间,但那也是一间红砖瓦房的。
鞭炮声中,有听到声音的孩子来捡鞭炮,鞭炮声中,张国全抬头望着建好的新房子,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国正,三哥好想你啊。
鞭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孩子们拿着捡来的鞭炮蹦着跳着奔到河沟里去了。
白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放鞭炮的时候,她肯定是在小卖部躲着的。
“国全,你,怎么了?”
张国全赶紧揉揉眼睛,慌张的说:“哦,被鞭炮熏的,没什么事,过一会就好了。”
慌慌张张的样子,让白鸽轻叹了口气,国全想要的新房子有了,想要的生活也有了,唯独缺少一个自己的孩子。
白鸽这样想的时候,脸上布满愁容,她觉得老天对她真的很不公平,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呢。
她常常鼓励张国全要充满希望,可现在谁又能给她希望呢。
马寡妇是最能明白白鸽内心的苦,同白鸽一样,她也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婆家赶了出来,白鸽比她还不幸一点,双腿行动不便,但白鸽又比她幸运的多,有张国全这样的丈夫。
作为女人,生不出孩子,只能是遗憾了。
好在无论什么样的遗憾都会被时光慢慢磨平,碾碎,现在她马寡妇不就是这样嘛,住在杨家庄也不想走了。
原先和大金牙的经历,就当是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梦醒了,杨家庄才是她最后的归宿,至于当初杨雷对她说过的话,让她等十年那个叫杨建民的男人,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十年?我都人老珠黄了,身子也佝偻了,那也正好,我不嫌弃他杨建民是坐过牢的人,他也别嫌弃我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寡妇,嘿呀,老天爷这是整的哪一出,咋个就这么会牵线呢。
偶尔想想那个男人的时候,也会掰着手指头算,现在算起,也就剩九年的功夫了。
你看时光匆匆一年又一年,可快着呢。
八七年,在杨家庄大多数的村民记忆中,都是大灾的一年。
因为开采河沙,挖了龙脉,那年春天的雨可真多,多少年也没个那光景,嗨呦,那一年的河水决堤,死了好些个人,大灾之年啊,大灾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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