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抬头看向王西洲,“王大哥,那边,怎么说?”



    王西洲望向不远处相对而立的两人,“最后一招,西洲与那位客卿算是打了个平手。”



    “平手?”花邪有些意外。



    王西洲都把那根羽毛拿出来了,最后一击更是以手作刃,洞穿了拣喜的胸膛,直透后背。就这种伤势,换作是如花邪一样的吞灵境巅峰,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一般的辟凡境就算能接下来,活下去都得够呛。



    以此也能看出,这个拣喜很强,很不一般。



    “这位客卿很强,至少比西洲强很多。要不是他有所留手,西洲这点微末修为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花邪嘴角抽动了两下。



    这点微末修为?你一个辟凡境的人是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西洲现在只是堪堪在辟凡境内站稳脚步,但这位拣喜客卿,西洲估摸着是有聚顶的实力。只不过他因为某种原因,束手束脚,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花邪整个人都麻了,“聚顶?那家伙这么强?”



    王西洲点了点头,“西洲已经算是倾力而为了,但其实对这位拣喜客卿并没有多大影响。虽然说风轻云淡算不上,但绝对没有到重伤的程度。”



    花邪忍不住看向拣喜胸膛上的那个窟窿,又看了看拣喜那张慵懒随意的脸,“都这样了,还没重伤?这家伙身上是背了个乌龟壳吧!”



    “低手打高手,低境打高境,总是这样的。”



    “这不是低境高境的事情吧?谁家好人胸口被人开了个洞,还能活蹦乱跳的啊?这还是人吗!”



    王西洲笑了笑,“说不定人家,修炼了一门极为不俗的体术呢?还修到了一定的境界呢?”



    花邪一滞,“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白孤这时开口问道:“王大哥,你们刚刚说的……聚顶,是什么境界啊?”



    花邪拦住了想要给白孤解释的王西洲,“老王,还是先回去包扎伤口,这些事情后面再跟小白细说吧。不然你这伤,我看着都瘆人。”



    主要是另外一边,还站着一位胸膛破个洞,笑脸吟吟的狠人呢,花邪是看都不敢再看一眼了。



    太他娘的吓人了!



    白孤点了点头,“那就先回去吧,不过……”



    白孤眼神瞟了瞟,示意王西洲和花邪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呢。



    王西洲笑了笑,“不妨事,西洲与拣喜客卿打成个平手,彼此双方就不会再起争端的。”



    花邪问道:“昨儿个和今儿早的事情怎么说?”



    王西洲难得沉默,但随即便说道:“回去再说。”



    花邪闻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搀着王西洲先行落到地面,再重返楼顶平台,将白孤和白小小拎起,落到地面,然后四人一起缓缓走回城主府前的马车。



    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锦服男子呵呵一笑,“怎么,高出人家两个小境界还打不赢,你这留手有点多啊。”



    拣喜没有反驳,“你我之间,似乎没那么熟吧?关你屁事。”



    锦服男子看着拣喜胸膛的那个洞,笑里带着戏谑与揶揄,“我只是觉得,本来能稳赢的局面,非得跟一个刚刚踏入辟凡境的家伙拼个两败俱伤,实在是……有点蠢。”



    “呵,那我还得多谢你的关心了?”拣喜脸上浮现出不屑。



    锦服男子目光下移,看着拣喜悬浮于楼顶平台三寸处的双脚,忍不住笑道:“你这法子,着实有些取巧。”



    拣喜懒懒地瞟了锦服男子一眼,“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你可以试试,我也想见识见识,一位聚顶境的实力究竟能到何等程度。”



    拣喜盯着锦服男子,目光中有着冲动,但还是被他按捺下来。



    拣喜想伸手捻抹一下额前长发,但想到现在手上满是血,也就打散了这个想法。



    锦服男子微笑道:“需不需要来条手帕?”



    拣喜没有搭理,只是随手一握,便有一团水球凝聚,又化作一道水幕扫过拣喜。



    只是眨眼之间,拣喜身上的血迹,连同胸膛上被王西洲手刃透体而过的血洞,一并消失,恢复成刚刚现身时的那般慵懒恣意模样。



    锦服男子惊讶道:“你还会水法?还是与医术融合一起的水法。我还以为你只会你那半吊子的火法呢,深藏不露啊你。”



    拣喜淡然道:“我从来没说过,我只会火法。而且对付你,火法足够了。”



    锦服男子笑脸依旧,“今天过后,可就说不定了。”



    拣喜没有说话,没被额前长发遮拦的左眼蓦然有三色光芒亮起,一闪而逝。



    红,黑,青。



    锦服男子脸色变换了一下,但还是强行按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拣喜客卿,果然是奇人,手段更是不一而足,不可捉摸。”



    拣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捻抹了一下额前长发,便转身飞回城主府。



    锦服男子对于拣喜的傲慢无礼并没有生气,反而在拣喜离去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火绒城万里黄沙,终于要有绿洲了。”



    ——————



    一处幽深的水潭之上,有无数萤火虫飞舞,交织成一幅绚烂如星河的风景。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来到水潭边,神情冷漠地瞥了眼潭水,脸上浮现出讥讽,“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不肯认罪伏法吗?就连你那最为敬重的师尊都不肯拉下脸面为你求情,你还指望些什么呢?”



    潭水之下,一方青石台之上,有一位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盘腿而坐,上身衣物早已被幽深潭水浸泡磨灭,露出极为健硕、线条分明的身躯。



    只是极为碍眼与恐怖的,是青年男子头顶上方悬浮着的八颗样式、颜色各异的方寸宝物,以及两根拔地而起的老旧锁链。



    一根锁链贯穿咽喉锁骨,另一根直直透过下腹丹田,将青年男子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就连倒下都是无法做到。



    青年男子紧闭双眼,口鼻间也毫无气机出现,似乎早已死去多时。



    但老者的目光何其毒辣,只是一眼,就看出了青年男子是用上一门算不上高深的龟息术,用以阻断这幽深潭水带来的强大压力,免得潭水倒灌进口鼻里,活活呛死在潭底。



    不过让老者略微惊讶的是,潭底这家伙的修为,经历这么多年的冲刷,非但没有丝毫消耗,反而还有所精进?



    但这有什么用呢?就算他现在能够一步登天,也一样逃不出这方天地。



    一群摸着天穹的老家伙亲自设下的囚牢,岂是小小蝼蚁能够破开?



    痴人说梦!



    老者抬头看向天空,轻抚着长须。



    水潭之外有两壁山墙拔地而起,直冲天际,将水潭周围围合成一处横向不过数十丈,但纵深不知几何的超级大深渊。



    两侧山墙高耸入云,若是从水潭处望向天空,那么天空是一条极细极小的发光丝线。若是从深渊上方的崖畔向下看,那么只能看到云雾缭绕的景象,完全看不见深渊之下的风景。



    要是不慎从崖边跌落,那么就算是叩玄境,也会因为抵抗因为下落而产生的强大风压,灵力耗尽摔成肉泥。



    所以此处深渊,也被世人视作死亡禁地,就是修有所成的修道之人,也不敢轻易靠近此地附近半步。



    只不过老者并非凡人,所以在旁人眼中无比危险的深渊,他也只觉得还好。



    此地有大能阵法镇压,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就算真的有,自己能处理就处理。实在是棘手,或是压根接不住的塌天祸事,大不了就跑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命最重要。



    在旁人眼中只是一条极细极小丝线的天空,落在老者眼里,却是一幅不一样的景象。



    老者眼中所见,是一幅极为璀璨的万里星河图。



    老者修有一门极为不俗的观星相术,可看星相变化,天运流转。如今倒映在他眼里的这副万里星河图,其实更像是一张写满了天下运势的山水燕抄。



    “天柱拨弦,玉井入岸,河鼓见落,擎羊压岁。”老者轻声呢喃,然后呵了一声,“果实又要成熟,新的一轮收割要开始了。”



    老者目光重新落到水潭之下,冷笑连连,“没事,你大可以继续装死不说话。反正你那位高权重、受人景仰的师尊拉不下脸面来救你,那此处大阵,耗也能耗死你!到时候你一死,那件事也就有了定论。就算有异议,也翻不了案。一个死人,可没什么价值。”



    青年男子依旧紧闭双眼,仿若雕像。



    老者盯着水潭之下的青年男子看了一会儿,原本平静的心湖渐渐泛起丝丝涟漪。察觉到这一点的老者连忙转移视线,看向别处。



    “晦气!”老者低低骂了一声,然后不再多看青年男子一眼,转身离去。



    在老者离去不知多久之后,水潭之下的青年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不同于常人,青年男子的眼瞳竟是一对叶片形状!



    其中叶脉丝丝分明,清晰可见,如同两片新枝嫩芽。



    青年男子抬头,透过幽深潭水,远眺着天空,眼里渐渐有悲伤浮现。



    “当真是,放弃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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