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万宵就见沈千聿啪一声将酒壶重重落在桌上。
“你想做太子师公?”
万宵面色一顿,恭敬道:“属下不敢。”
他抬眸觑了沈千聿一眼,心道他家主子这心思真是不好猜。
说要为那宋家嫡女寻个自己人的是他,如今不愿让人做太子师公的也是他,怪道人家说伴君如伴虎,果真诚不欺我。
沈千聿眼皮微垂,想了片刻道:“还是不成,无人够格做太子师公。”
万宵眼神空洞:“您心思变化实在快了些。”
“你懂什么?兵者诡诈也。”
万宵拿起桌上酒壶,心道这都是不挨着的事儿。
不想再纠结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为沈千聿斟了酒道:“主子选这几日现于人前,可是因为江曼搞出的那些祥瑞?”
“正是。”
沈千聿勾唇一笑:“这祥瑞又没写名字,我亦可说是为我所降。我本就是太子,名正言顺,几处祥瑞当得起。”
万宵暗道虽厚颜无耻了些,但亦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虽说那祥瑞未写沈千沭的名字,可却也处处暗含五皇子之名。”
“就好似那五颗明珠……”
沈千聿道:“你去段宜亭库中再翻出四颗补上,凑个至尊之数便好。”
“那沭字碑?”
“让东厂的人在同地界继续立碑,每隔个三五日再立个知府、知县碑,再隔半月将那什么村长、族长、里正碑都立上。”
他嗤笑一声:“不足一月,沈千沭之名只会成为笑柄。”
万宵笑道:“好手段。”
“那七彩佛光?”
沈千聿眉尾一挑:“你去寻几个人到市井上吆喝,便说那佛光中显现出太子身影亦或太子面容之类,百姓惯喜人云亦云,时日久了传着传着也就成了真。”
万宵无言以对,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好法子。
他放下手中酒壶道:“属下这就去办。”
蛰伏多年,他亦迫不及待想要大展拳脚。
他匆匆离开后,沈千聿看向身旁石凳上的书籍,他眉眼见笑将之细心打开。
随手翻看,只见书中写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
沈千聿眼中浮上淡淡笑意。
那女子是个光明磊落的,自然觉得言谈举止皆需同书中君子一般胸吞百川流,豁达坦荡。
可她哪知君子累其名,富贵却不论奸小?
她是个女中君子,也未见她过得如何,反日日被那虚名所拖累。
虽然如此想,沈千聿眸中仍带出点点不自知的疼惜。
将那些书小心收拾妥当,他决定晚间熟读一二。
虽不屑于君子之名,但沈千聿不得不承认若为世人眼中的君子,行事会畅顺不少。
回到东宫已是晚间,吉荣告知今日有多方人马暗中来探,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想要硬闯,被东宫之人伤了腿拦了下来。
沈千聿挥手打断吉荣的话。
“你处理便好。”
将手中书籍放在屋中,沈千聿让人打了热水来。不多时宫中女官端着黄铜盆子走了过来,将水盆同明黄色布巾放在他面前。
“去寻两个懂宫中礼仪之人。”
吉荣应是,恭敬退下。
沈千聿低头看着眼前软巾,微微蹙眉,随后将它丢入水中。
温热巾帕敷在面上,让沈千聿难得感受到一阵放松之意,他仰躺在木椅上静静等待时间流逝。待发觉面上出现麻痒之意时,方用软巾仔细擦掉面上薄物。
待卸掉东厂专为探子所准备的改容秘术时,沈千聿微微皱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面容令他陌生,虽同之前有几分相似,但又不是十分相同。
镜中男子衣襟半湿,面色因久不见日光而显得有些苍白。沈千聿眉尾微挑,只见镜中人英眉挑动,黑眸中波光流转带着几分狷狂同邪肆。
这张脸他很不喜欢。
“殿下,奴婢为您更衣。”
宫女端来一件明黄色内衬为沈千聿换上,又拿来一件绣着银线竹纹的紫色外袍披在外面。
沈千聿坐在铜镜前,任由宫女为他戴冠。
墨黑缎发披下,将那张俊美到带了三分妖冶意味的俊颜,衬得更为放荡妖艳。
沈千聿垂眸,遮挡眼中不屑。
一个男人生成这般模样,实在是恶心。
他嗤笑一声,却是吓得身后宫女险些摔了玉冠。
“不碍你事,继续。”
不再看向面前铜镜,沈千聿闭目休憩。
若非这张脸,他在南庆之时或许也不会受到那么多无端羞辱。
思及旧事,沈千聿心中愈发烦躁。
他双眉微蹙,精致到带着锐意的五官带出冷意。身后宫女只觉镜中人无一处不散发着强烈的傲然之意,令人心生敬畏。
她心中暗忖,怪道这些年主子不曾用真面目示人,面容如此锋利俊美令人见之难忘,若是不做遮掩怕是方一出现在人群便会被注意到。
“殿下,教导之人已到。”
沈千聿睁开眼并未再看铜镜一下,站起身走了出去。
这几日他还要学龙子威仪同宫中规矩。
想到自己突然出现在众朝臣面前,他们有可能的反应,沈千聿饶有兴味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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