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女这词新鲜。”
许如意没听过。
裴安看她一脸茫然,在身边悄悄解释:“像那些赌房里的人,往往把家中的房地全部输完后拿不出钱,就开始要用其他的"东西"来换取新的赌博机会,而典妻是其中的一种,顾名思义是把自己的妻子当做物品当在赌房,典女应该意思差不多。”
裴安在村落里从小长到大,类似的事情看过不少,久而久之对这方面有所了解,没有时间和能力去管别人的家事,最终只是对着无辜的女子叹一口气。
听到此处,许如意几近要破口大骂了:“这他妈是做父亲该有的样子?!”
她的话如同一柄利剑戳中周招娣的心,方才有些害怕的她一时癫狂地在灶房里大喊大叫:“你们根本不懂阿爹!!!”
“他在赌房里输!把输房子、地全输掉了!!我们家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还输掉自己的手…为了要保住自己的半条手,所以要把我典出去!他威胁我,说不典我,他回来提着刀要把周雄的胳膊砍了!!
周雄他是我从小亲自养到大的弟弟啊,我怎么舍得让他受苦受罪?!”
终于将这一番心里话吐露,周招娣瘫坐在地上,两只手虚虚地捂着自己的脸,颤抖着张开嘴声嘶力竭,到最后从指缝中流出连绵不断的泪水,一滴一滴打湿地上的泥土。
短短几句话,周雄家中的惨状已经跃然到眼前。
许如意心有不忍,眼眶跟着红上一圈。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不尽相同,她没有切身实地体会过周招娣的难处,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慰。
周雄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姐姐哭得梨花带雨,强行装作坚强的模样,并不算宽实的手掌坚定地握住阿姊的肩头:
“姐姐你相信我,你一直对我好、比我阿娘关心我,我不会让你去受苦受难的,我一定会挣到钱的!你看我说了,我要去找零工,其实她是我的工家找上门来了。”
周雄回过头去,那双眼里布满红血丝。
往日里桀骜不驯的他,锐利的眼眸里头一次写着一丝祈求。
许如意不忍戳破他的谎言,贝齿轻咬着软唇,最终松下口顺着对方的话:
“是的,他在我这里要开十文钱一天的工钱,预订了第一个月。你们要是着急用钱,可以把这个工钱拿去先抵一抵,反正周雄以后慢慢来还。”
“…他能有一个好的挣钱的地方就好。”
周招娣说一句哭一句,肩膀不停地发抖,基本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许如意只好把话头对准到另一位:“那你呢?周雄,你为什么被关起来了?”
周雄沉默良久:“我一直以为我的阿爹是个好阿爹,他虽然会赌博,但对我一直很好,会给我买好吃的,也会买新衣服,平常放任我出去玩,有时候带我去山上掏鸽子。
直到年前,他迷上赌博。随时开始打骂姐姐和阿娘,又让姐姐去织布卖钱来填赌债…就算这样,他都还是对我那样的好…”
周雄攥紧了拳头,指尖捏的发白,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昨天晚上,我听到他和姐姐的对话,没忍住冲出去质问,闹得家里跑了两只鸡…
他真的疯了,我被他绑着关在柴房里,说要等我冷静下来…姐姐要是被卖出去,那有活路吗?那是他的女儿啊!”
姐弟俩相互为对方考虑,周招娣想保住周雄的胳膊,周雄想拯救姐姐脱离苦海。
周招娣听着,不断地深呼吸,胸脯上下起伏着克服下一点痛苦。
她平静地开口:“没事的,说不定在那里会是更好的解脱。”
周招娣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目光焕散开来,找不到未来的目标。
忽然,她一咬牙把周雄推向许如意的方向:“你把周雄带走吧,今天晚上我就当没有看到过,过几天我会跟着阿爹进入城里。”
“那你的安全怎么办?”
许如意和周雄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周雄咆哮着说出那一句话。
“我…我有了解过一些,知道该怎么做。”
周招娣勉强地勾起唇:“听说是要去茶楼帮忙端端盘子,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们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说不定哪天阿爹能把我赎回来…”
许如意受不了了,强行打断对方的异想天开。
“正因你是女儿家,所以将来更要靠双手谋求财富,男人是靠不住的。”
女人要帮助女人,她要帮助周招娣建立起男女平等、独立自强的意识。
周招娣惊讶一瞬。
她头一次听见如此惊骇世俗又合乎常理的话,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来自一位农村女人口中。
倘若她早有许如意的意识,不会经受百般折磨…
“谢谢。”
许如意不好多劝,渐渐升起另一个想法:“你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好好保护自己,裴安,你来收拾周雄。”
“什么?你要背刺我!”
周雄瞪大双眼。
裴安顾不了那么多,他对许如意的命令言听计从,宛如守护在身旁最为忠实的护卫。
他捡起地上杂乱的麻绳,将周雄的手腕子重新捆在一起,那张帕子又重回故地——被塞进周雄口中。
“呜呜呜呜呜呜!(你们要干什么)”
周雄肉眼可见的愤怒,而周招娣只觉得省下一桩心事。
离开时,许如意摸着老锈的门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们今天把周雄带走,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未来是由你自己选择的,周雄是你弟弟没错,但他不是束缚你的一个重要条件,他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你终于会获得自己的幸福。”
她没说太多,牵着周雄的绳子硬是拉到田垦小路上。
走了许久,裴安握着许如意的手提供着温暖,另一只手牵着周雄绑在身后的绳子。
人在背后像狼狗似的闹了一路,差点没跪在地上啃着地皮不肯走。
“现在安静点,我们要开始商量对付你爹的法子了。”
被拉扯了一路的周雄突然一愣,好像没反应过来。
“你安静点我再说,不然这计划一败露,咱们别想要成功,听懂了你就点点头。“
许如意不耐烦的开口。
这都闹到要半夜了,完全耽误她的美容觉时间。
要不是为了把周招娣那可怜的女人解救出水火之中,她懒得管那死赌鬼。
周雄赶忙点点头,手乖乖地贴紧裤缝,没有再进行剧烈的挣扎。
看人乖顺了,许如意仰头示意裴安去把人嘴上的抹布扯去。
嘴里泛着苦涩的臭味抹布刚被拿下,周雄立刻道:“你是说你有办法救我的姐姐?!”
他声音大得简直要命。
“你要死啊,让你小心点!”
许如意一凶,周雄火速没了气势,小声道:“你是说你有办法救我姐姐啦?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许如意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打量着对方全身上下:“年纪小、个儿不太高,也没裴安壮实,没办法抗多重的东西,不过勉勉强强有点胆子。”
“原先给你说的免费打一个月可以延长,我不会的去学!!”
周雄为了解救他姐姐,当成什么事情愿意干。
见到这种坚定的决心,许如意挑眉眉,有一些好脸色:“算你对你姐姐好,得看你对你那爹够不够狠心了,接下来我们可是半点不留情面。”
她说完,周雄再次坚持:“你直接说。”
“我记着你这句话了。”
许如意点点对方的眉心。
“今晚先回去休息,吃点热乎的、喝点汤,明天咱们去收拾你那成天赌博的酒鬼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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