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官府,街上的人跟看猴似的,把许如意一行人盯得死死的,来往之间称道:“原来是他们三个做的啊。”

    “什么我们三个做的?”

    许如意一头雾水。

    对方立即止住了话头,冲她好意一笑,眼里闪烁着光芒。

    那道光芒敬仰又惊叹,似乎在其掺杂着一些淡淡的敬畏。

    敬畏???

    许如意满脑袋问号,一时觉得自己的想法颇为可笑。

    等过王府时,她便明白了一切。

    王府不复从前的光辉,里面哭闹的、大喊的,甚至有揣着主人的金银珠宝连夜跑路的家丁和丫鬟,他们提早在家里休息,就为了等着这一刻。

    “那是主家留给我的东西,你不能抢啊!!”

    “这是祖母给我的簪子,那是上一代流落下来的青瓷…”

    “你们拿的时候能不能轻点?!!”

    尖利的咆哮混杂着苍老声音在王府里传来传去。

    那些丫鬟家丁们不听,抱着一包包满满当当的东西往前冲,仔细再看,神色间有一丝奇异的兴奋。

    他们拿到这些珠宝后,第一件事情是冲向附近的典当铺卖钱,不一会儿,便有人满脸自得地揣着一包银票站在典当铺门口。

    看到这样意外发财的机会,周围一圈的流浪汉也坐不住,纷纷在门口徘徊着,想要趁此机会发“王”难财。

    “要不要我们去试试?”

    花娘擦干眼泪,完全没有方才在官府里的惧怕。

    她的眼睛盯在王府里,眼珠子不断转动着,思考着坏主意。

    要说王府值钱的东西,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许如意像上次赏小孩子一样,赏了花娘一个脑瓜崩:“想被抓去官府吗?”

    她努了努旁边的方向,一堆官兵正在赶向此处,俨然是要大肆惩戒一番。

    看到这群黑甲官兵,花娘打了个冷颤,又缩回许如意身边。

    她真是看到这群男人有心理阴影!

    没一会儿,背后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原来是那边小王公子被架上了游行车,两只手用锁链牢牢的绑在一起,只剩着一颗头颅露在了车的外面。

    今天没有正式的判决,只是先行告知王家买官一事,往常人们怕王家是惧怕他们家的权贵和泼天的财富,现在下马便改变了脸色。

    特别是那些衣衫褴褛的穷书生,气愤填膺地站在街道两边,手持着烂菜叶子,望着囚车狠狠扔去,嘴里一边怒骂。

    尽管是隔着街道,一样能听见来自于他们的怒火。

    眼看楼建起,眼看楼塌了,一切瞬息万变。

    许如意从未有一刻如此平静过,好像小王家倒台,她也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兴奋。

    她敛下神情,带着念念不舍的花娘离开。

    刚到酒馆,小孩儿唰的一声扑到花娘的怀里,眼泪和珠子一样,嘀嗒嘀嗒的往下掉,尽是担忧之色,软软糯糯的小手挂在花娘的腿边不舍得放。

    花娘抱着小孩儿又要哭了,其中的滋味自是个人知晓。

    许如意没有打扰,选择悄悄走到后院去。

    那里,张少正端着木勺一口接一口的饮着冰冷的井水,好像借此机会才能够平息王家留在内心深处的惧怕。

    “你还好吗?”

    许如意无意提一句。

    哪知这话吓了张少一个激灵,木勺都掉到井里面,溅出了三尺高的水花。

    她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人。

    “我没事。”

    张少腼腆地挠挠头:“以后我要在千鹤城把医馆发扬光大,这些是我迟早该经历的,不过我学的太慢,有很多事情不太懂。”

    诺大的庭院中,凉风飒飒的吹过树叶,再从天空中缓缓的飘落,犹如一只小小的船只,最终停留在井水静静的湖面上泛起一丝涟漪。

    许如意盯着那树叶,收回了眼神,问他:“你有其他的想法吗?如果今天的事情让你有想离开的心思,我能理解。“

    张少沉默着。

    过了会儿,他好似下定了决心回答道:“老板,你放心给我在千鹤城发展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少的眼睛坚定而明亮。

    经过今天一事后,像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支撑着自己要不断的往上爬,把这群人都踩在脚底下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许如意憋不住笑了:“本来是你留给你的。这个机会交给你,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使用,毕竟我不住在千鹤城,过几天要回到百茗去,到时候时常过来看看你。”

    张少拳头捏的越来越紧:“是。我定然不会辜负您的所托。”

    谁都不会知晓,在这小小的两语之间,未来千鹤城的顶级富商就此崛起。

    等待一些时日,一切又重新步上正轨。

    王家的事已成为板上钉钉,由上面的人下命令进行分家抄家,严重者:例如小王公子和参与其中的管家、王母等人,则是流放之刑,祖孙三代不予以考官的资格,已经断去后路。

    若不是百茗城王家宣告几年前断的快,估计还要牵扯到百茗成王家,而此一举照样令他们元气大伤。

    如今的千鹤城王家——曾经那座恢弘的府邸变得空空荡荡,慢慢许久没人打理,慢慢长起了杂草,不复往日里的嬉笑玩乐。

    医院里。

    在上次刘玉的帮助下,张少和花娘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最后休养了三天,等待心理的阴影一寸寸退去,又开始医馆的正常运行。

    花娘是死心塌地傍上许如意这棵大树了,跟着张少每日监督着医馆的装修工作,等待着开业的那一天。

    小胖子派来的医师随之赶到,住在隔壁两方见过面后互相尊敬有礼,一时半会儿没有太多的阻碍。

    许久未等到刘玉的消息,许如意再去人住的酒楼探问,得知对方在前些天已经离开,留下一张小纸条:有急事,下次请罪,可通书信至鹤居天号门。

    所有在千鹤城的事尽数做完,同一时间,裴安传来了一封信。

    信使将信件放在驿站,许如意忙活完就去拿,路上根本无法抑制住拆信的冲动,双手皆是微微颤抖着。

    与其说是信,更像是薄薄的纸张卷成了卷筒的模样,放进小竹子的竹节段里,沾染上一种清新淡雅的味道,同时又有裴安身上的甘草味。

    他的字自然比不上书法大家,可令许如意惊异的觉得竟然不算差。

    信上规规整整地简短写道:吾归阿娘家,穷山恶水,勿念。

    “这么少??”

    许如意来回翻转着信,确定仅有这一句话,蓦然泄了一口气躺在床榻上念叨着。

    “裴安啊裴安,你都不给我说一点心里话。”

    她闭上眼,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既然人不来,那我去找他!

    正好没见过裴母家,就当回亲戚了!

    这么想着,许如意立即开始收拾东西预备好回去的行李。

    “你们在这里不必太过有压力,主打药膳发展即可,寻常治疗和平常一样。”

    许如意再三嘱咐着,一边把肖家的令牌拿出来放到张少的手心。

    “你稳重一点,把这枚肖家玉牌收进最秘密的地方,我瞧这肖家势力颇为雄厚,很可能是富甲商家。如果有人上门挑衅,你们可以用这腰牌吓退一番再传信给我,我来解决。”

    张少郑重接下。

    进行最后的一番告别,许如意坐上马车带上行囊,踏上回到百茗城的路途。

    田野里慢慢布上春意,在暖风里尽情摇摆,清晨飘渺的薄雾渐渐散开,只有灿烂的春阳带着一分暖意踏过地面上每一处地方,安详而宁静。

    许如意赶到百茗城时已是两天后。

    春困袭击了每一个人。

    她站在门口,一眼瞅见周雄歪歪倒倒的靠在竹椅上,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旁边的周招娣走来,“啪”的一声赏了人一个巴掌。

    许如意情不自禁地弯下眉眼,终于又感悟到这一丝为数不多的平静。

    她展开了笑脸,往前冲上去打趣:“让我瞧瞧是谁在犯困?”

    周雄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倒,再三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又冲过来上下确认:“真的是你?!我以为你没个十年半载的回不来!早知道当初不给那么多吃的了!”

    周招娣也是特别的激动,拉着许如意的手聊个不停:“你走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了!我来和你慢慢说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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