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景殊听着曹秀这不善的语气,反问道:
“你希望我怎么安排你们啊?”
曹秀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啊。左景殊找到她的时候,她被左景殊打动,跟着左景殊来到左家,就是因为,她觉得,左景殊和一般姑娘家不一样,没准跟着她能过上不一样的日子。
可今天这一切,她感觉是自己高看了左景殊,她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你的绣坊关门了,你还能养得起我们母女吗?”
左景殊笑了:“曹秀,以你的眼光看,咱们作坊做出来的包包,会不会好卖?”
“应该能大卖。”
“不但能大卖,我还给卖出了高价。你可知道,这次去京城,我一个包包卖了多少银子?”
曹秀想着,这一个包包,成本不到一两银子,镶上珠子宝石,也就二两银子。就算那个拉链很特别,别的地方没有,能值些钱,又能值多少?
她不确定地回答:“十两银子?还是……八两?”
她以为,能卖上八两已经相当不错了。也许,可能,比这还低些。
左景殊又笑了:“一个包包一百两银子,不二价。我准备给包包用上高档缎面,镶嵌珠子时再搞出些花样,包包就一百五十两一个,不二价。”
曹秀大张着嘴,左景殊说完好一会儿了,她还没合上。
好半天,曹秀才喘过一口气来: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干吗要骗你?我还指望你给我当牛做马,帮我赚更多的钱呢。”
“行,如果真的能卖出这个价钱,就是给你当牛做马我也认了。”
曹秀这人,是那种“宁可给好汉牵马坠蹬,不愿给赖汉当祖宗”的人,她还以为,左景殊关了绣坊,准备守着家里的豆腐坊混日子呢。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就要考虑是不是换个地方生活了。她看不起遇到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的人。
可听左景殊说,她们做出来的包包,能卖这么多钱,她立马来了精神了:
“小姐,你也别灰心,虽然现在没有女工了,也不影响我绣花,我家真儿也能帮我的忙了,我们娘俩继续干活,虽然数量上少一点,不过这做出来的包包肯定比以前还好,你放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灰心了?我在京城买了房子,里边住着两个绣技超群的绣娘,她们俩帮我培养出十几个小绣娘,马上就能干活了。我正准备大干一场,又怎么会灰心呢?行了,你就别再把嘴张那么大了。”
这曹秀明明是个冷情的人,可她这吃惊张大嘴巴的样子,让左景殊感到特别的萌。
“小姐,两个……绣娘?”
“是啊,不客气地说,绣技比你好多了,你看看。”
左景殊说完,拿出一块手帕给曹秀看。
是一块月白色的天光锦,上边绣着《寒江独钓图》,是左景殊画的,叫锦七给绣出来的。
这是左景殊准备送给祁修豫的新年礼物。
曹秀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确实比她绣得好。
“小姐,我要进京,我要和这个人学习绣技。”
“这两人可比你小多了。”
“师父不论大小。”
左景殊想到不久就会到云台的祁修豫他们,到时候就让曹秀母女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先和锦六锦七她们相处看看。
“行,过几天我有朋友来云台,他们回京城的时候,我让他们把你们母女带去。”
“好。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不怕吃苦。
小姐,这是什么料子啊,这么轻柔,这么爽滑,我怎么没见过?”
作为一个绣娘,曹秀先看到的是绣技,这时才注意到这块手帕的料子。
“这料子叫作‘天光锦’,是土土亚国进贡咱们大熙国皇家的。不过,我这不是从皇家得来的。
这料子夏天穿在身上,很凉爽的。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送你一块做手帕。”
都是绣娘,不能厚此薄彼。
“小姐,我喜欢青色的。”
曹秀也没客气。
左景殊从怀里掏出一块青色的天光锦,递给曹秀。
曹秀接在手里,很开心,她很喜欢这料子,准备用这料子给自己和女儿一人做块手帕。
曹秀看了看左景殊的衣服,一个女孩子家,穿着粗布衣服,可惜了她的好相貌,是不是她……没钱了?刚刚她不是说,在京城买了房子吗?京城的房子是那么好买的吗?
“小姐……那个……你手头是不是不太宽裕?”
左景殊想了半天:“曹秀,你要用钱啊?”
“不是的小姐,我是觉得,你是不是没钱花了?我这里还有几个钱,要不,先借给你吧?”
左景殊这才明白曹秀的意思:“你现在有多少钱?”
曹秀笑了,很自豪地说道:
“这些年,我攒了不少私房,差不多有一万两呢。”
对一个女人来讲,赚这么多钱是真的不少了。
左景殊认真地说道:
“谢谢你曹秀,不过,我现在真的不缺钱,这钱你好好攒着吧,留给真儿当嫁妆。等咱们到京城安定下来以后,肯定会赚更多钱的,到时候,小姐我给你包个几万两的大红包。”
虽然曹秀不相信左景殊真的能包个几万两的大红包给她,不过,左景殊的这份心意,还是让她很高兴。
“谢谢小姐,那我就等着小姐的红包了。”
绣坊关门了,直接导致朱氏也“下岗”了。左景殊怕她难过,来安慰她:
“大嫂,虽然绣坊关了,你还可以做别的事情。只要肯干,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左景殊递给她一张银票:
“你帮我打理绣坊,劳心费力,这点钱你拿着,不用给我大哥,这就是我给你的私房钱,怎么用,你自己说了算。如果我大哥有意见,让他找我来。”
朱氏很激动,她娘家很穷,以前自己家里也穷,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管理绣坊后,想把侄女儿弄进绣坊,可又怕给左景殊添麻烦。
娘家人对她很好,现在自己有钱了,可以借给哥哥弟弟一点,让他们做点小生意,怎么也比种地强。
“特特,大嫂谢谢你。”
“大嫂,你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咱们家里做豆腐,做出来的豆渣,我都保管得很好,明年开春,我准备让二伯娘喂些猪鸡什么的,让我娘喂些鸭鹅啥的,鸭鹅可以在我们院子的池塘里放,你也可以养的。
你还可以跟着我大哥,帮他管理豆腐坊,让我大哥做点别的也行。至于究竟干什么,你自己考虑吧。只要是正道,我绝对支持你。
不要相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有什么‘女子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都是屁话,是那些有钱人,为了让他们家的女眷听话好摆弄,弄出来的规矩。咱们庄户人家,干活吃饭就是硬道理,别的都是虚的。”
朱氏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听你的。”
……
这一天,左景殊备下了瓜子,苹果,点心,茶水,请爷爷左太平,老爹左圣通,大哥左景温,二哥左景良闲聊。
左景良先拿了个大苹果啃起来:
“特特啊,你的好东西真的多啊,就这果子,这也太甜了,我就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
左景温也拿了一个吃,他知道,特特找他们来,应该是有话要说。
左圣通也在吃。
左作平的牙口也不错,听孙子说果子甜,他也拿了一个啃,还不住点头,表示真的很甜。
左景殊笑着说:“咱们左家现在,可以说是村里的第一富户了,日子也好过了。”
左景温问道:“特特,你的绣坊关门了,你有什么打算?”
“大哥,我的绣坊没关,我只是把绣坊搬到别处去了,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我那天哭,就是给他们看的。”
左景温:我早就知道绣坊没那么容易关,你左大小姐做事,怎么会虎头蛇尾呢?原来不是关了,只是换地方了。
恩,如果是这样,他就放心了。
左景良又啃了口苹果:
“特特,你找我们来,到底啥事啊?”
左景温瞪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只知道吃果子呢。”
左景良笑了:“我说大哥呀,我可是你亲弟,你这么聪明,我就是再蠢,又能蠢到哪里去?”
“噗嗤!”
左景殊笑了。
左作平和左圣通专心吃果子,听着几个小辈说话。
“爷爷,爹,大哥二哥,马上过年了,我对家里明年的事情有些安排,我说一下,你们有什么不同意见,一会儿只管提啊。”
四人点头。
“咱们家在外读书的几个,他们努力奔自己的前程去了,家里钱财上大力支持,别的靠他们自己,咱们就不用管了。”
四人又点头。
“大伯编筐子,目前在京城还卖得不错,那就继续编。二伯盖房盘炕砌地龙,没活儿的时候,可以卖豆腐或做别的。
我重点说一下咱们家里的地,包括山上咱们开的那几亩好地。因为每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这些地,都给大爷爷种吧。”
听到这里,左作平不干了:
“不行,特特啊,爷爷不会干别的,就喜欢种地。”
左景殊笑了:“我知道啊,这些小块地,送给大爷爷,爷爷你去种大块的地。我在高台县买了两块地,有三百多亩,给爷爷种。”
“啥?”
左作平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说你买了三百亩地?”
“是啊,不过是薄地。”
“薄地有啥,不是说‘只有懒人没有懒地’嘛,你放心,爷爷肯定能种好这些地。”
“爷爷,我已经找了当地的两户人家,给咱们种这些地了。你呢,就去指导他们怎么种就行。”
“哦哦,好。”
“爹,豆腐坊的事情如果不太忙,你也帮着爷爷管理那些地。”
“爹知道了,放心吧闺女。”
“家里的女人们,明年就开始养这些猪鸡鸭等等。反正咱家喂的东西有,地方也有,吃点苦把这些小动物养大,那就是钱。”
“对,对。”大家点头。
“爷爷,你去找大爷爷,把这事儿告诉他。爹,你也去豆腐坊看看吧,我有话和大哥二哥说。”
左作平父子走了。
左景殊一会儿看看左景温,一会儿看看左景良,把这哥俩看得很不自在,果子也不吃了,不知道妹妹留下他们要干吗。
“大哥二哥,我和你们说说心里话,我只说这一次啊。”
左景温哥俩立即严肃起来,这话题有些沉重啊。二人马上端正坐好。
“大哥二哥,我三哥四哥和我哥,人家现在读书呢,三哥四哥资质好,将来中个进士那是没问题的。
我哥虽然资质普通些,但也不笨,他自己努努力,将来如果考不上,我就是用钱砸,我也能给他砸个官身出来。谁让他是我亲哥呢,谁让他有我这么个有钱的妹妹呢。”
听到这话,左景温哥俩很不是滋味,可这是事实,他们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
“大哥二哥,你们不用难过,因为这就是命,我们是应该努力去和命运抗争,可这已经成为事实的东西,我们是抗争不来的。
比如,你们是我堂哥,左景让是我亲哥。堂哥再亲,有亲哥在前,堂哥也只能靠后。”
是这个理儿。
“还有,三哥四哥也是我堂哥,他们能读书,你们就只能种地做生意,没办法……”
左景温接过话头说道:
“没办法,谁让我们比他们早出生,那时家里穷呢。”
左景殊笑了:“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比如说小火,应该说他的运气就比较好,回村里就读书了。葛敏的运气也不错,有了小火这么个朋友,他的命运直接改变了。所以,这有时候啊咱们就得认命。”
左景温哥俩沉思起来。
“大哥二哥,你们从现在开始,要继续提高自己的能力,我以前不是让你们读书认字,学算术了吗?还要教给两个嫂子,你们做得很好。
我问你们个问题啊,你们想好再回答我。十年或十五年后,你们能不能想像得到,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在干吗?”
左景殊说完,抓起一个大苹果“咔嚓咔嚓”啃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左景温笑着说道:
“那时候,我们在村里,管着我们自己的豆腐坊,种着超过三百亩的地,没事了就读读书,看看景儿,逍遥自在,别提多快活了,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啊。”
左景良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亲哥,大哥是不是在做梦啊?
左景殊笑了,点点头。
左景温郑重地问道:
“特特,你能不能告诉大哥,你现在有多少钱?”
左景殊瞪着左景温,左景良一拉大哥的胳膊:
“哥,你干吗要这么问?你没钱花了吗?我这儿有。”
左景殊:“大哥,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是怕打击你。”
“你说吧,哥扛得住。”
左景殊把屋门拴上了,从怀里掏出一大摞银票,“你们自己数吧。”
左景温哥俩顾不得别的,开始数银票,最后算出来,三百四十九万两。
哥俩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左景殊。
左景殊收起银票:“我在京城还有两处宅子,一个是二层楼,在卖首饰珠宝和一些零用东西。另一个宅子里,住着两个绣娘和十来个女工。
另外,我还在京城买了一块五千亩的地,好地。”
五千亩地,对左景温他们来说,那是想都想不出的大数目,可是,在他们数过银票之后,感觉这也只是小数字了。
看到二人有些灰心的样子:
“大哥二哥,我有这么多钱,其实给你们三五十万两也行,但我不能给你们。”
左景温点头:“你怕要了我们的命。”
左景良没听懂:“大哥,为啥这么说?”
“特特给你五十万两,你保得住吗?”
“二哥,大哥说得对,以后,如果你有想不通的事儿,就多找大哥问问。我的钱财房子和地,以后肯定还会更多,对我来说,赚钱很容易。
可对你们来说,钱财多了就是祸害。你们靠自己的双手赚来的钱,花得才踏实。
这银票,京城的房子和地的事儿,我只对你们俩说了,我爹娘和我哥,我都没说过。”
左景温站了起来,“特特,大哥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们。你放心,沟塘村有我们在,这里就永远是你的家。
左景殊知道左景温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发自内心地高兴:
“大哥,咱们以后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会的。”
左景温说完,拉着弟弟走了。
现在,他心里很轻松,很平静,很温馨。原来有的那一点点嫉妒和不平,现在已经变成坦然了。
路上,左景良问大哥:
“特特说什么十年十五年的,啥意思啊?”
“你说说,那时候,咱们三家的人,都在干吗?”
“爷奶可能不在了,爹娘也老了,小三小四小五估计已经做了官,特特……特特应该会住在京城,那三叔三婶肯定是跟着她……”
左景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哥,那是不是说,那时候现在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和我的了?”
“恩。”
“那……现在爷爷和三叔,不就是在帮咱们俩干活吗?”
“可以这么说。”
“哥,你说,特特现在为什么不把三叔三婶接到京城去?”
“是咱们大家拖累了她。”
“哥,你说,我现在要几万两银子,特特会不会给我?”
“会。你去要吧。”
“嘿嘿,我才不要呢,那是要命的东西,我如果怀里有几万两的银票,我估计都睡不着觉。”
“今天的话,你要烂在肚子里。”
“这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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